纪姜平声道:“我既死到临头,无后路可走,你不如可怜我这个庶人公主一回。让我体面地走。”
“好。看你生得干净漂亮,我也不想一刀下去枭了这颗漂亮的头,在地上滚成个血泥巴球的。”
说完,他将手上的刀扔下,对其余几个蒙面的人道:“把绳子拿来。”
说着,他接过绳子,拿在手中扯拽着。
“你自己过来。”
顾有悔咬牙轻轻地唤了她一声,纪将稍稍侧过头,轻声道:“一次机会,不要杀掉他。”
顾有悔看了一眼那人扔在地上的刀。轻道:“好。”
纪姜松开握在他剑柄上的手,慢慢地向那人走去。那人不由笑道:“我杀的人也不少了,像你这样从容赴死的人,还真不多。”
纪姜立在正午毒辣的日光下,额前的碎发已经被汗水人润湿了。她慢慢的闭上眼睛。
那人绷直手上的麻绳,“好气魄。既如此,我也不想你多受苦。别怕,很快就好。”
说着,就将手中结好地绳结往纪姜脖子上套去。
谁知,他还没来得及收拢绳子地活结,纪姜却将身子猛地向后一腿,这一退几乎是拼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那人早已放松了警惕,压根没有反应过来,脚下的步子也没有扎稳,被这突然起来的力道一带,一下子扑出一个踉跄。
“顾有悔!”
话音刚落,顾有悔的剑已经抵在了那人的咽喉,“你这只阉狗,也配要公主的性命!小爷今天,要在你的狗头上戳几个窟窿!”
为首的被扣下,在场的其他人也就不敢动轻举妄动了。
纪姜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对顾有悔道:“阉狗?是东厂的人?”
顾有悔忍着伤口的疼痛,啐道:“你听这阴阳怪气的声音,这不是那群断了命根子的,还能是什么东西。”
那人虽被顾有悔扣在剑下,声音却仍带着一丝诡异的笑。
“呵,想不到,宫里面养尊处优的公主,也会使这样阴的招。”
纪姜将脖子上的绳子摘下来,走到他面前:“纪姜不过是求生,若公公愿意放我一命,我也不会害公公的性命。”
那人笑了一声,抬手摘掉了面上蒙着的黑布。
黑布之下,到也是一张清秀干净的脸。“呵……我还不至于听你一个女人的摆布,听令,不用管我,杀……”
“杀了我,你身死,他们令功!”
他的话也被纪姜赌了回去。在东厂多年,他全然明白这个女人是在和他攻心,但却偏偏一语踩到了他的痛脚上。
被人下了命根子的人,这一辈子,就和名誉,子嗣没有关系了。所以他们跟在梁有善身边替他杀人,也不过是要求自己的一个人的富贵。他们这样的人,就算是为大义而死,死后也不会有人为他们立碑,也不会有人给他们延续香火。这也是为什么,梁有善被迫散还南方良田后恼羞成怒的原因。他们毕竟不是顾仲濂,宋子鸣这样的人,奴颜婢膝地活在主子们的脚底下,除了那点子浮在水面上的富贵,还能求什么东西呢。
“杀了我,你就是这些人的垫脚石。你在梁有善身边爬了这么久,不可惜?”
“你闭嘴!”
“我可以闭嘴,我也跑不了,不过,你给了我选择死法的余地,我也一样给你时间。”
说完,她走到顾有悔身边,撑住顾有悔有些颤抖的身子,一手与他同握剑柄。
“你想好了,我再动手。”
她的冷静令人胆寒,顾有悔面望向她,她的额头渗着一层薄薄的汗水,人虽然单薄,手指也柔软,看似无力地覆在他地手背上,给他的支撑和助力却是实实在在的。
那人沉默了。
日影一点一点往东边移去。黄昏降下来,天边的云朵如同火烧一般,映红了纪姜的脸颊。一群鸟从树林间腾起来,决绝地窜入云中去了。
“好。”
那人终于出了声,“我今日不杀你。”
说完,他抬起一只手,“你们,把兵器放下。退到五里地之外去。”
他既然发了话,剩下的人面面相觑后,最终还是放下了手中的兵刃,往后面退去。
林间起了风,火烧的云朵渐渐暗淡下去。血腥的气息在日光隐去之后变得更加冷寒。夜幕垂降下来,突然远处有一行或暗吧向这边燃过来了。
纪姜抬起头。迎风望去。一片火光之中,隐隐有“王”字军旗在翻飞。
顾有悔道:“王沛的人来了。纪姜,这个人不要放过他。”
那人在顾有悔的剑下面笑了一声,他仰头望向东升的月。“果然啊……女人的话,信不得。”
“谁说女人的话信不得,纪姜说过的话,从来都不会反悔。顾有悔,放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