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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人(36)

宋简撑着张乾的肩上撵,这一两日,天回暖,他的膝疼好了不少,却仍旧使不得大力气。

“夫人怎么说的。”

张乾小心扶着他坐好,“夫人不好说什么,爷您是知道的,小姐那个脾气,那个做派,府中哪个人不得让着她。”

宋简嗯了一声,“临川呢?”

“临川……”

张乾欲言又止,“爷……您还是亲自回去看吧。”

宋府门前此时围满了人,纪姜被人从府中拖扯了出来,一路拖到大街上,连鬓发被拽扯得松散开来,宋意然仍旧捧着手上的黄铜炉子,跨过了宋府的门槛。身后跟着陆以芳与陈锦莲并其他几位夫人。

见他们出来,门上候着的意于园管事忙上前来作揖。

宋意然看了纪姜一眼,对那人道:“我可是疼你的,人你已经看过了,你想想,她与你做续弦夫人,好不好。”

那管事的一辈子没出过青州城,哪里见过纪姜这样的女子。

虽是穿着一身下人的服饰,身上被抓扯地凌乱不堪,通体的气质却还是让人移不开眼睛,他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夫人心疼我们,哪有我们说不好的道理,这姑娘……真是……真是……”

“真是你的催命符!”

众人一愣,纷纷移目看去,这话却是出自纪姜的口中。

宋意然抚在暖炉上的手一下子抠紧,仰头冷笑了一声,“呵,于管事,你的女人,你自个动手来管教。”

于管事怔了怔。

围观的人群面面相觑,而后议论出声来。

这是市井当中最琐碎平凡的口角,却带着最辛辣也最恶俗的戏剧之乐,无论在什么地方,上演了多少次,人们还是喜欢看。

纪姜的眼睛莫名地有些发潮,从宫廷到眼前这个污浊的男人面前,她发现,从前她身边的宫女和太监,就像为她遮蔽尘埃的一层华美的纱,如今都被扯烂,从她身上退去,被风吹得很远。

如今她也要肉对血肉地在市井的目光中,张口撕咬。

宋意然的话已经到这个份上了,于管事的哪怕心里一半发怯,一半舍不得,还是得迎着头皮上去。他走到纪姜面前,犹豫了一下,终于扬起手。

谁知纪姜却也抬起了手,伸出一只食指,指甲抵在他的虎口处。

她的身子往后仰着,似乎连他的鼻息都不愿意受一丝。

“你不是糊涂人,听我把话说完,你再想要不要打这一巴掌。”

于管事本就在发怯,听她这一样一说,到真被唬住了,有些发愣地站在原地,手放也不是,不放也是。

纪姜转向宋意然。

“杨夫人,齐律行天下,您认不认,您受齐律所制?”

宋意然一窒。这两个字,从纪姜的口中说出来,似乎比从旁人的口中说出来,莫名要多重的分量。

“你废什么话,我夫君乃一州知府,当然……”

“那您可知,无主人释奴的文书,奴婢与人私定终生,是个什么罪?”

“你说什么……”

宋意然显然没有想过,她不避讳自己奴婢的身份,还将这一层身份剖出来做保护伞。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纪姜转过头,看向于管事。

“奴视为逃奴,婚配者同罪。于管事,你的主子逼你同我一道死,你现在想,我还是不是你的女人,你这一巴掌要不要打下来。”

第20章 土匪

于管事发憷,慌忙放下了高抬的手,无措地看向立在门前的宋意然,“夫人,你可千万疼我……这个女人,我不敢要……”

陈锦莲凑在陆以芳耳旁道:“她怕是故意把事闹到这府门前的。要让宋意然下不了台吧。”

说实话,陆以芳是有些惊诧的。

自从纪姜来到宋府,她并没有单独地见过她。她对纪姜所有的记忆,都还停留在十年前,那时她还未长成,但宫中所有人皆侧目她,她被要求,每一个步子都要行得优雅得体。宫人恨不得她不食人间烟火,只吞诗词歌赋,饮阳春白雪。

陆以芳以为,宋简可以轻易地揉碎这如同雪花般的女人,却不曾想过,她不但没有被揉碎,反而退去那层如同浮光锦一般的皮,无畏地撞进了三千世界。

所有人都看着,宋意然的面子挂不住了。心里愤恨不已。

她不喜欢自矜身分。自从在嘉峪,她被第一个男人玷污以后,她就觉得,什么文化世家,什么闺阁贞洁,都是些狗屁。若还在意那些东西,她就不用活了。

人是被打碎以后再重新活另外出天地来的,她莫名地在那个被抓扯的披头散发的纪姜身上看到了自己的一片影子。这无疑是一种共情,一种另她感到厌恶的共情。

她看了于管事的一眼,“没用的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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