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姜道:“回来了。去另外一处安顿顾家两位老人了。”
七娘喜道:“顾大人与夫人也一道回来了吗?这便好了,一会儿奴去小侯爷处说一说,他连日来着急, 如今知道你们都平安,定然高兴。”
纪姜点头应着她的话。
“好。”
她喜上眉梢,总觉得忘了什么事。细想下一拍脑门。
“哟, 对了,奴还蒸着粽子的呢, 今日端阳,也不知道您回不回得来, 就学着包了几个,备着给小少爷吃。”
纪姜越过她向庭中望去。庭院被扫得十分干净,打理得一丝不苟。偌大的青瓷缸子里养着白色的莲花, 花期还未到,只露出尖尖叶子角。有这么一个地方能休憩,有这么一个贴心的人守着,再累似乎也能静下来喘上一口气。
她深吸了一口气。鼻腔里便盈满了最后一季荼蘼的香气。
“辛苦你们了,我不在的这几日多亏了有你。”
正说着,七娘怀中的孩子却笑着向她伸出了稚嫩的手。口中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
七娘搂着孩子的腰笑道:“哎哟。这可是想念殿下了。小少爷,殿下累了一路,咱们得让她歇歇啊,七娘带你去瞧瞧热粽子熟了没。”
说着,正要往回走。谁知孩子却不开心似的嘟起了嘴巴。还不等七娘走几步,眼睛里就包起了泪花花。七娘忙停下脚步,掏出袖中的帕子去替他抹眼泪。“这可怜的。殿下一回来,奴就哄不住他了。”
纪姜笑了笑,正要说话。却听身旁的人道:“给我抱吧,你伺候你们殿下去梳洗梳洗。”
纪姜回头看向宋简,他已经伸出了双手。
“欸,你身子还没有好全,哪里抱得住孩子。”
宋简笑了笑:“你手上的伤不也还没好么,无妨的,我抱着他过去坐会儿。你衣不解带地照顾了我这么多日,去整理整理。”
说着,他稍稍弯下些腰,从七娘手中将那孩子抱了过来。
说来也怪,孩子被宋简抱到手中竟也不哭了,笑嘻嘻地伸手去纠玩他头上束发的那枚青玉。宋简也不多言,甚至偏了脖颈去迁就孩子的手。
他抱着孩子往庭中的一方软榻上走去。
七娘行到纪姜身边,两人一道望着前面一大一小的两个背影。甜蜜的粽儿香已经被蒸地十分浓厚了。纪姜的目光软下来,颠沛流离这么多年,曾在云端,也曾在泥潭,至于今日,她终于有一种岁月归于宁静的感觉。
七娘在旁道:“要是在陆庄,宋大人能再早来一步就好了。若是如此,殿下和大人的孩子,也像这般大了。再过不久久能开口说话,唤您一声娘亲,唤大人一声父亲……您与大人,也不会这么相互冷着一年多。”
纪姜摇了摇头。“这世上,没有倒得回去的时光。”
“嗯,也是啊……殿下如今怎么打算呢。他毕竟是内阁辅臣,还有一府妻妾在。而且,如今那位陆夫人,也算是皇亲国戚了,万岁爷娶了陆家的姑娘……”
她说到这里,纪姜却静静地闭上眼睛。
七娘不知道她是不是不肯听,犹豫了一阵,还是接着续道:“七娘明白殿下不在乎人言,也无畏这些人事,但是日子久了,也不是办法呀。”
七娘替她虑得很周全了。但纪姜并不愿意在这件事情上做深想。
于她而言,能得到如今的一切,已经足令她心满意足,至于还要不要相守,要不要举案齐眉的名分。那些都不重要了。
“他的身子还没有调养好,我想留他在府中照顾一段日子,至于以后的事,再慢慢看吧。
说着,她转过身。
“走,我想沐浴更衣,这一连几日,真实累得半分力气都不剩下了。”
等纪姜沐浴更衣出来,已经近了黄昏。
宋简靠在藤萝下坐着,淡金色得霞光落了他一身,孩子靠在他怀里静静得睡着了。他似乎也有些累,屈肘撑着额头,手边还放着一本经折装的《窥金记》。两个人的睡颜一样的宁静,烘在暖和的夕阳余晖里。说不出的静好。
纪姜已经很久没有再看到宋简如今的模样了。
人一旦受过极大的伤害,就会在周身包裹一层凌厉的寒刺,纪姜被他身上的刺伤过很多次,几乎快要想不起来,他也曾是一个内里柔质的少年。
她一面想着,一面轻轻的地走到他身后。抬手将他头顶落下的一朵晚开的凤仙花挪去。谁知他睡得很浅,她的手还未及收回,宋简已经睁开了眼睛。
“怎么了。”
“没有,怕你被花迷了眼。”
宋简稍微坐起些身子。抬起手臂,抚上她的脸颊。
纪姜的长发还没有干,湿润地散在肩头。他也不在乎,随手撩起一缕来,轻轻地捻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