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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人(134)

天虽然闷热,但她的眼泪却是凉的。

宋简一点一点拭去纪姜面上的泪痕,纪姜也渐渐地将身子挪近他身旁。

宋简将她的头搂入怀中的。轻声道:“好了,我不会再让这个孩子有事,但是临川,不要犯傻。”

怀中的人背脊一僵。

“宋简。”

她轻声唤他。与此同时口中呼出一口温暖的气来,这阵温热一下在宋简的胸口铺开来他,宋简低头看向她。

“你说”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

宋简仰起头,青灰色的床帐上绣着玉兰花纹的暗花,花瓣的纹路细腻,被宋简眼中的潮气晕染开来,渐渐成糊絮。

“我不管你要做什么,这一回我都不会再给你任何的机会。”

他的下巴触到纪姜的头顶:“临川,你早该把你自己彻底交给我,你还有一辈子的时间来赎给我,我活着,我就要你活着,在我身边活着。”

怀中的人没有再出声。

窗外花影轻摇。繁闹的夏日即将沉寂下来,岁月最动情的时节,万物生灵都在竭尽全力的烧尽最后一丝蓬勃的激情。一切张扬又隐含悲凉的预兆。恰若他说尽的情话。

宋简抱着她,直到她沉沉地睡过去。

方轻轻松开她,起身走到外面。林舒由去熬药去了,院中只有迎绣在洒扫,见宋简出来,忙迎上去道:“爷,临川她……”

宋简回身合上门,平声道:“以后,唤她夫人。”

迎绣一怔,但她也是聪慧的人,明白过来宋简的意思之后忙道:“是,奴婢一定尽心伺候好夫人。”

宋简点了点头,回头又看了一眼门前。

“晚些我会遣人来护卫,也会从晋王府调几个人过来伺候,这几日,你们照顾好她,不要让她出去。”

“是。”

宋简走出小院,日渐偏西。所有的物样都被拖长,齐刷刷地投向一个方向。

初秋竭力而放的深花奉出了最后的幽香,随着晚来风送送入浅巷。晋王府的马车在巷口等他。

宋简刚要上撵,背后却突然有人喊了他一声。

宋简回头看,却见一个青衣少年手的摁剑立在他身后。是顾有悔王府的护卫见此,忙道:“保护好宋先生!”

说着,几个人拔刀挡在宋简与顾有悔之间。

“宋简,让他们退下。”

宋简笑了笑:“然后呢,纵你杀我?”

“若我真想杀,你以为你面前这些人挡得住我吗?”

宋简抬手示意护卫让开一条道。

“说吧,你来这里寻我有什么话要说。”

顾有悔将手指的剑往前一指,剑未出鞘,剑鞘的一端却几乎抵在了宋简的鼻尖。

“换一个地方。”

“先生!”

宋简并没有退,低头看了一眼那把青锋剑。

“为何要换一个地方。”

顾有悔冷声道:“她有孕在身,这一次,我不想把她牵扯进来,宋简,这是我和你之间的事,就我和你来了结。”

“好。如今满城的禁军都在搜捕你,你若想寻一个安静说话的地方,就跟我走。”

说完,宋简翻身上了马,又点了点一个护卫的肩膀:“把你的马给他。”

两匹马一路朝帝京西郊奔去,大约行出去半个来时辰。宋简终于在一座青园前勒住马头。顾有悔抬头看去,一座灰石砌起来石门映入眼中,门上爬满了深绿色的青苔。宋简竟然把他带到宋家的祖陵来了。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宋简下马,将马系在一棵高耸入云霄的老松旁。

“因为猜到了你要说什么。”

说完,他回身来,半倚在古松枝干上。“说吧。我听着。”

顾有悔低头望着他,宋简的嘴角擎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四周古木森然,虽是在初秋,却依旧令人背脊发凉。

“怎么不说了。”

宋简抬起一只手拍了拍身后的树干,“自从顾仲濂和我父亲改建帝京城之后,西郊的这块地方,就被京中的大家族们圈了个七七八八,都说这里风水庇佑子孙,你们顾家的来祖坟再往前走几步就看得见了。”

说着,他往前一指:“顾有悔,我待你们顾家还不算狠,待顾仲濂伏诛,你这个做儿子的,还可亲手葬他入陵园。”

他清淡地吐出着一袭话。顾有悔的手逐渐握成了拳头。

诚然,他离开帝京很早,他没有经历过宋子鸣的惨案,他也没有见过宋家上下八十口人被斩于午门血流成河的场景。可是生死为大,在这个阴与阳的交界之处,在生之美好与死之惨烈交叠之处,仇恨反而是隐秘于人间的大悲之下的。

“宋简,自古父债子偿。我……”

“这句话,我从来都不认。”

他一言打断顾有悔的声音:“该偿我宋家的人是顾仲濂,和你无关,你就算死一千次,也不会平我心头之恨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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