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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人(104)

“有,宋简……”

她眼眸一软,垂下头缓缓地呼出一口气,才平声开口道“要用邓舜宜与梁有善做交易,邓舜宜……”

说到这个三个字,牢室中的女人都抬起了头。

纪姜并不是太愿意面对她们的目光,偏偏那个孩子拽着她的头发不松手,纪姜只能垂下眼睛,避开女人们的目光。

“邓舜宜……是因为我才去的青州,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所以……”

“臣知道。”

顾有悔听完他们这一段对话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在青州纪姜不惜背上行刺晋王的罪名也要帮邓舜宜出后府。

“我也不想你们拿他的性命去扳梁有善。所以,我逼顾有悔把他送到江南去了。还望的大人,不要责怪顾有悔。”

侯夫人和其他女眷听了她的这句话。忙挣扎着扑到门边,“是公主救了我们舜宜吗?”

说着,侯夫人掰开孩子捏住纪姜头发的手,将他递给身旁的女人,屈膝就跪了下去:“公主,您是我邓家的恩人,亏我从前还对您诸多微词,我真是……我真是罪该万死。”

她一说完,其他的女人们也都跟着跪了下来。

说起来,也是挺讽刺的。从前先帝将纪姜赐婚给邓舜宜的时候,整个侯府的人都是怨恨纪姜的。她对邓舜宜的漠视令整个西平侯府都蒙羞。可当邓舜宜走上绝路时,偏又是这个女人哪怕舍出自己,也要救他。甚至还为他考量,替他去寻最平安的一跳路。

侯夫人心里又羞又喜的,五味杂陈。除了谢和自责说不出别的话来。

顾仲濂在旁道:“臣也又罪要向公主请。当日借宋意然之手,对公主下毒的人,是臣。”

这话出口,顾有悔也垂下了头,他当时看出了那毒药是出自自己的师林舒由之手,多多少少猜出了此事有父亲的授意……纪姜弯腰,一面去扶侯夫人,一面道:“我知道,不过,大人若真下个解不得的毒要了我的命。兴许,余龄弱真会起杀宋简的心。”

“臣不敢。”

纪姜扶起侯夫人,

“顾有悔。”

“啊?”

“你先出去,我有句话,想问问顾大人。”

她说什么,顾有悔向来不问,只听。她既然让他走,他拔腿就往走道尽头退去了。

纪姜望看着他走过转角,这才直起身,看向顾仲濂。

“你不敢,是因为母亲吗?”

顾仲濂没有立即回答她,转身背向青墙走了几步。“不全是。立大齐的朝堂,能讲良心的地方,臣还是想讲。”

能讲良心的地方。

这句话似乎也是在为纪姜开解。所以当年宋子鸣的事,就是所谓讲不得良心的地方吗?

纪姜望着顾仲濂的背影。她对这个大齐的当朝的权臣的情感着实复杂。

顾仲濂若承认是因为母亲的缘故而不肯对纪姜下杀手,那纪姜反而不愿信。

可那一句“不全是。”却令顾仲濂对许太后的感情,有了真实之处。

“讲良心的时候……难不难做。”

顾仲濂背身笑了笑,“难不难啊……公主当年救宋简性命的时候,难不难。”

这几乎逼出她的眼泪来,女人怀中的孩子哭闹起来,侯夫人连忙抱过来搂在怀中哄着,那还没有完全长开的脸哭得皱成一团。

纪姜不由回想起两年前的冬天,她在榻上醒来,母亲双眼通红地坐在她地榻边。

父皇站在屏风后面,整间宫室都是血腥的味道。

太医跪在她的面前,除了母亲之外,所有的宫人和太监也都跪着。

母亲撩开她额前的湿发:“孩子,你父亲答应你了,放宋简一条生路。”

聪慧如她,慢慢明白发生了什么,然而她将头埋入被褥之中,咬紧自己的手腕,一声都不敢哭出来。

讲良心的时候难不难?

难啊,人在宫廷,在朝堂,每讲一次良心,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顾仲濂见她沉默,回身转了话头。

“公主,听紫荆关奏报,你与有悔在关外遭遇东厂的袭击,不管怎么说,这段时日要委屈你在刑部大牢了,免得东厂再生事端,等刑部结案,臣再请公主与太后娘娘团聚。”

“刑部要怎么结案。”

“这就是臣和陈大人的事了,公主无需担心,等臣的消息便是。”

说完,他扬声唤道:“有悔。”

顾有悔应声过来,顾仲濂将他让道纪姜面前,“公主对琅山之事应还有疑问,谅臣此时不能对公主言明。他是臣的唯一儿子,但臣愿将他的性命交给公主……”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顾有悔便急接道:“父亲的意思是,肯让我守着公主?”

顾仲濂没有应他的话,仍对纪姜续道:“若他能弥补公主所受苦难万分之一,就是他对大齐之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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