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澈见她温柔可亲,脸上忽的生出一片红云了:“已经学了《千字文》和《急就章》。”
丁如玉笑笑:“挺好。”
蔡三娘拉了儿子一把,轻声道:“是这样的,我打听了私塾的束脩……”她脸上浮现赧然之色:“我家那口子去的早,全靠我卖些绣样糊口。镇上谁家姑娘媳妇儿不会绣东西?这绣样也挣不了几个钱……”
丁如玉明白蔡氏的意思,点头道:“我知道了。”
她从小到大从未因银钱而犯愁,见蔡三娘母子困顿,也甚是同情。她略一思忖:“这样,束脩就当是你们先欠下的。你会绣花是吧?以后就绣些荷包、巾帕来抵束脩吧。”
秦璋开私塾,并非是为了赚钱,而是想在这里做些什么事情。原本丁如玉可以做主免了对方的束脩,但是她很清楚,直接讲明免掉,并不妥当。
在一旁一直安安静静的祁澈听闻,下意识扯了扯母亲的衣服。
蔡三娘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来,她压下心头的不自在,应声道:“我现在就有绣样。我花了四个月,绣了一面屏风。这镇子上旁人用不到,送给章太太,是顶好的。”
那屏风就在门外,她请人抬了进来,指着屏风道:“还请章太太不要嫌弃。”
丁如玉忙笑道:“你太客气了,不必如此。”
在搬到新宅的第一天,他们就置办好了家具行头,其实也不缺一面屏风。但是一眼看见蔡三娘脸上的极力遮掩的局促不安,她心下一叹,说道:“那就留下吧,正好摆在厅堂里。”
她给身边的丫鬟使个眼色,后者会意,立刻呈上来一个装有碎银子的荷包,塞到了蔡三娘手上。
蔡三娘的脸腾地红了:“我们不能要。”
“拿着吧。”丁如玉声音很低,“就当是这屏风的酬金,和今后绣样的定金。这屏风我挺喜欢的,可远比束脩值钱多了。你不收,莫不是以后不愿意再给我们家绣东西了?”
推辞再三后,蔡三娘才将荷包纳入了袖中。
祁澈站在一边,兴奋之余,隐约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自在。
他见到了从私塾归来的章先生。——是的,现在已经不能叫章公子,该叫他章先生了。
章先生听知晓他们的来意后,指了几个字要他认,又从《急就章》里抽出几句教他背诵。
祁澈挺起胸膛,答得非常认真。
章先生轻轻点头:“不错,明日就到私塾来吧。”他顿了一顿,又对祁澈笑道:“以后不要再爬树。”
呆了一呆,祁澈眼中忽的迸发出光彩来。他心头溢满了喜悦,章先生还记得他!
就这样,祁澈正式成了章先生的学生。
待蔡三娘母子离去后,丁如玉才将之前屏风的事情告诉了丈夫。她轻轻叹一口气:“屏风放在哪里,你自己看着办,我是不管了。”
秦璋失笑:“这会儿说我看着办,我真胡乱放了,你恐怕就要恼了。此事还得辛苦阿玉。”
蔡三娘所绣的屏风,绣工、花样倒也精致,只是在富贵丛中长大的秦璋夫妇看来,也只是勉强称得上精致而已。
然而他开私塾,教人读书,原本就是想造福百姓,束脩不贵,学生真交不起,他也就免了。蔡氏三娘,愿以屏风相抵,那他们就买下屏风。
——前不久不还有人提了一篮子过来么?
只是难为丁如玉要好生处理这些东西了。
秦璋一家及其所带的侍从一行在文溪镇上扎了根,建私塾,开书肆,乐善好施,友睦乡邻。虽是外来客,但是受人尊重,名声极佳。
还在京城时,六六开始蹒跚学步,等到了文溪镇,小姑娘已经走得极稳了。再大一些,她时常拽着奶娘丫鬟,悄悄去私塾听爹爹讲课。
一身大红衣裳面容精致的玉娃娃眨着黑亮的大眼睛在私塾外一本正经地听热闹,那画面看着不免让人发笑。
偏生丁如玉和奶娘都喜欢纵着她。
丁如玉笑道:“这丫头,怪不得抓周的时候抓了本书,看来是要成个有学问的女学生呢。莫非她将来还要去考状元不成?”
秦璋亦笑:“不必考状元,不过好读书有学问倒是可以。”
他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自是爱逾珍宝。看女儿什么都好,读书认字,只需教一遍,六六就记下了。最多需要他再讲一次,从来不用他讲第三遍。
见女儿聪明,秦璋愈发欣喜。他甚至对妻子道:“咱们虽然只有一个女儿,可是胜过其他人的儿子百倍千倍。”
丁如玉失笑:“不害臊,这话也说得。”
不过她虽然面上含笑,可心里不是没有遗憾。到了文溪镇,她才知道,她在生六六时伤了身体,只怕不会再有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