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笔,秦珣道:“赏。”
这是这段时日来,皇宫里发生的第一件喜庆事。自秦璋去世到现在,终于有新生命降生了。
将手上的事情处理好,秦珣起身回景昌宫去见瑶瑶。这几日她看上去似是有些闷闷不乐,他想,听到这个消息,她肯定会欢喜。
在秦珩看来,她眼下的处境无异于被□□。她住在景昌宫中,不能随意出去,每日见到的除了所谓的教导规矩的姑姑、几个沉默寡言的宫人内监,只有时常过来的秦珣。
她自己对外出并无多少执念,但是这般常伴君侧、不得自由的生活,却让她由衷地感到厌倦不安。
她在皇宫里已经待了十几年了。
一想到他要她做皇后,要她一直乖乖的陪在他身边,她就害怕她后半辈子会永远困在沉闷的宫廷中。
“你在想什么?”秦珣忽然响起的声音将站在窗下的她从思绪中拽了出来。
秦珩抬头,看向不知何时出现的皇帝,犹豫了一瞬,福身行礼:“皇上。”
皇帝一出现,原本在一旁的宫人内监皆悄悄退了出去。
秦珣淡笑,薄唇上扬,他上前一步,执起她的手,冰凉的触感教他双眉微蹙,他轻声道:“怎么站在窗下,冷不冷?”
“不冷。”秦珩轻轻摇了摇头,“皇上有事么?”
对她每次必问的这句话,秦珣有些不喜:“没事便不能来了么?”他将她的双手包在手中,试着给她捂暖:“是不是银炭烧得不够?”
初时他握着她手时,秦珩还试图挣脱。后来发现挣脱不掉,她就任他去了。
两人离得极近,秦珩一抬头就能看到他精致的眉眼,她垂了眸,轻声道:“都什么时候了,还烧银炭?”
她话一出口,就隐约有了悔意。他毕竟是皇帝。她放柔了声音:“我是说不用……”
她补救的话尚未说完,秦珣就笑了。她这段时日在他面前乖顺却不快。乍然听她这么一句,似嗔像怨,不知为何,他竟然觉得身心舒泰。他语带歉然:“你说的是,是朕的不是了。”他唇角一勾,面上沾染了笑意:“你若是觉得冷,就让朕给你暖。”
秦珩微愣,有些意外,她动了动唇,不再说话。
秦珣拉着她坐下,说起另外一桩事:“丁氏生了,是个女儿。”
“女儿?”秦珩眼中闪过喜意,她由衷道,“真好。”
这件事在她心里悬了很久,在听说秦璋的遗孤真的是女儿时,她竟然觉得鼻腔发酸,很快,她就收起了情绪,轻声道:“二皇兄不在了,皇上这个做叔叔的,就给她取个名字吧。”
她想,皇帝亲自赐名,于那刚出生的小婴儿来说,也是一道保命符。
秦珣点头:“这倒使得。”说着他勾了勾唇角,微微摇头,叹道:“取的第一个名字,竟是给别人的孩子。等咱们的孩子出世……”
秦珩听得脸颊发烫,羞窘而难堪,她轻轻推了他一把,并未推动。
“你羞什么?总是要生的。”秦珣失笑。
定了定神,秦珩小声道:“我在这里挺闷的,皇上也不常来。正好皇嫂生产,我能不能去瞧瞧她?”
秦珣唇角笑意微敛,眸中覆了层暗色。他宽大的手掌盖在少女手上:“能是能,可是是以什么身份呢?”
“……”
“她刚生产,身体虚弱,见到你,是惊多过喜吧?”秦珣不紧不慢道,“等咱们大婚以后,她身体也恢复了,你作为弟妹再去见嫂嫂吧。”
秦珩心里一凉,虽在意料之中,但仍是免不了失望。她眨了眨眼,默数“一二三”,她秋水样的眸子里很快沾染了一层水汽。她半低着头,声音极轻:“那我就一直待在这里吗?”她稍一用力,竟从他手中挣脱出来:“我刚认了爹爹,不能承欢膝下。二皇兄的女儿出世,我也不能去看……皇上说心悦我,其实只是想把我一直关在这里是不是?你要我乖一点,我明明很乖。你要我听话,我也很听话……你根本就……”
泪珠从眼角划落,她虽是在哭泣,却丝毫不损其美貌。
秦珣微怔,胸口密密麻麻的疼意袭来,又隐约带着一点不可置信与隐秘的欢喜。——他分明能感觉到他们之间的距离感。他拼命想把她留在身边,可她对他更多的是防备和畏惧。
她含泪诉说对他的不满,其实内心深处正在一点一点卸下心防吧?
这个认知让他暗暗欣喜,他用手抹去她眼角的泪,动作轻柔,神情温和:“乖,别哭,瑶瑶,别哭了……”他伸臂将她揽在了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脊背,试图安抚她。
“我没有要关你……”
“可你根本就不让我出去,连我去见我爹一面都不行。”秦珩抬头,却堪堪撞上他的下巴,她下意识抽了一口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