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皇后这些日子也常在殿上出现,但是像现下这般出言指责,还是头一次。听她言下之意,分明是在指责秦珣不忠不孝,别有用心了。
秦珣神情微凝:“忙什么?”他自嘲一笑:“也没忙什么,不过是回京途中遇到了四次暗杀,这才耽搁了行程。”
他此言一出,不少人倒抽一口冷气。
大行皇帝的遗言,殿上诸人那日多多少少都曾听四殿下秦珩讲过。三殿下秦珣此次回京,一为奔丧,二为继位。前不久传回消息说三殿下一行命丧火海时,就有人猜测是旁人的阴谋。现在听他直言曾遭四次暗杀,更是印证了先前的猜测。
谁想置三殿下于死地?恐怕就在这殿上。
陶皇后神色一变,露出惊惶的表情来:“四次暗杀?”
秦珩也暗暗一惊,她飞快地看了三皇兄一眼,继续保持沉默,做她老实的四皇子。这事跟她关系不大。
还是寇太后道:“至于是谁下的手,咱们慢慢查。查到后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她环顾四周,沉声道:“当初皇帝遗言,让召老三回来继位。如今老三总算是回来了……”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话里的意思,人人都明白,殿上一片安静。
秦珩暗暗松一口气,她心说,肯定是这个理。她也好,小皇孙也罢,那都是找不到三皇兄之后的无奈选择。既是三皇兄回来了,那他继位就是了。想来众人也不会有异议。
然而,陶皇后咳嗽了一声。
她一咳嗽,沈学士就站了出来,沉声道:“太后,三殿下是回来了,可是不是已经拟召要小皇孙继位了吗?诏书已定,又怎能随意更改?”
其后,又颤颤巍巍站出一个人来。这人胡须花白,脸上沟壑纵横,显而易见是上了年纪。秦珩认得这位谢大人,他是坚定不移的太子.党。如今太子不在了,他又成了太孙党。他呼吸不稳,却仍大声说着:“以老臣之见,不妨依然坚持原诏书,让三殿下辅政,岂不两全其美?”
“臣以为不妥……”
……
秦珩见他们争执,不忍细听,微微撇过了脸。她心说,傻不傻?方才没看见还是怎样?三皇兄这次回来可带着兵的。太后都开口了,又有父皇的遗言,这是你们反对就能阻止的?他能从几次暗杀中逃脱,又对皇位势在必得。这群不长眼色的,真想大冬天的再添点颜色还是怎样?
——秦珣此次确实是有备而来。他原本可以不这么麻烦,简单粗暴直接继位不是不行,不过他既然有证据在手,何不来得更正大光明一些呢?
陶皇后心下惴惴不安,从秦珣出现在皇陵附近时,她的心就乱了。
他竟然还活着!他活着回来,他们孤儿寡母,又怎会是他的对手?
她心里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又痒又痛,急切地思索应对之法。
然而,秦珣在朝臣们争论不休时,他只是勾唇一笑,扬声道:“我听闻父皇离世前,是四皇弟和孙公公在侧,是不是?”
秦珩见问到自己头上,避无可避,只得上前道:“是。”不等秦珣继续发问,她就自发自动地将父皇临终的话语复述了一遍,之后极为诚恳地道:“好在皇兄平安归来,父皇在天之灵也能放心了。”
陶皇后心头一颤,暗骂秦珩忘恩负义,变得太快。前不久还同意拥护小皇孙,这才多久的光景,他竟然就倒戈了。
秦珣垂眸,压下心间那一抹隐秘的欢喜。他有点想问问她,他平安归来,她是否放心。但终究是没问出口。
他只淡淡地道:“没能早些回京见父皇和皇兄最后一面,是我不孝。不过……”他话锋一转,续道:“好在我还能见一见侄儿。”他唇角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轻声道:“等过了年,小侄儿就要出世了吧?”
他此言一出,殿上诸人皆怔住了。陶皇后更是神色大变。
众人皆知,小皇孙七个月早产。怎么三殿下还以为他没出生?
然而竟无一人反驳他的话。
秦珩眼皮一跳,只能出声道:“皇兄不在京城,可能不知道。小侄儿已经于数日前出世了,七个月早产。”
“是么?”秦珣一脸讶然之色,“小侄儿已经出世了?那太子妃为什么今日还要喝安胎药?”
“什么?”众人皆是一愣。
秦珩也呆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皇兄,怔怔地道:“皇兄这话从何说起?”
自数日前小皇孙出生,秦珩确实没再见过太子妃。今天大行皇帝下葬,太子妃丁如玉因为身体原因,也不曾露面。众人皆道她是尚在月子中。怎么听三皇兄的意思,这其中尚有隐情?
谢大人气得胡子发颤:“三殿下不在京城,不要胡言乱语!太子妃殿下于十一月初已经生产,又怎会还在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