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不是什么难事。李流光没怎么费事便想到了《西游记》。前世《西游记》算是他小时候的睡前读物,再加上曾热播的六小龄童版《西游记》,他最喜欢的便是孙悟空。
李流光清清嗓子,先从石猴出世讲起。小家伙们过去哪里听过这样的故事,很快便被李流光哄得眼都不眨。为了照顾他们稀奇古怪的口音,李流光讲的很慢,也尽量缩减剧情讲的简单一些。但即便如此,一众小萝卜头也听得一惊一乍,紧张地不得了。
当李流光讲到孙悟空学了七十二变,带着金箍棒打上天庭之际,毡帐外传来一阵闹腾。却是义郎带着七八个小姑娘一阵风般冲了进来。
“师父师父!”
李流光正讲着《西游记》,不其然听到义郎这么喊,忍不住便轻笑起来。他冲着义郎身后神情怯怯的小姑娘们招招手,吩咐她们坐下一起听。他态度友善,几个小女孩慢慢凑到他面前,挨着义郎坐下。之前的小胖子已经忍不住催促,“夫子,快讲孙悟空的故事,后来呢?”
“什么孙悟空?”义郎茫然地看着小胖子,又看看李流光。
李流光安抚地摸摸他的脑袋,端出夫子的架子道:“后来的故事明天讲。我今天先教大家一首歌诀,明天谁能记住歌诀,便给谁讲孙悟空的故事。”
小萝卜头们还不懂什么叫“谈条件”,但都明白了李流光的意思。想要听孙悟空的故事,便要先记住歌诀。李流光怕他们记不住,只教了前四句。很快毡帐内便响起整齐的“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毡帐外,乌勒听着整齐稚嫩的童声,脸上的表情柔和下来。
李流光将部落内适龄的女童全部找过去的行为晚上便被毗迦陆得知,老者沉默半晌什么也没说,只长长松了口气。他记得安公走之前对李流光的评价,“君子”,还有那句仆骨部落如若抓着这个机会,未尝不能兴起。他想到关于圣域男女一同传艺的传闻,终于明白安公欲言又止想要说的是什么。
圣域!那名长得像谪仙般的小郎君出自圣域,是名圣域术士!难怪小郎君可以云淡风轻地说造些纸,难怪安公一再暗示让他抓着这个机会。想到这里,毗迦陆蓦地站起,紧张地在帐内走来走去。太久了,时间太久了,足足有上百年。自铁勒部落分裂后,他第一次看到了仆骨振兴的机会。
老者想要立刻出现在李流光面前,他们仆骨部落愿意向李流光献上全部的忠诚与生命。追随一名术士将是仆骨莫大的荣誉,但最后一丝理智制止了他。安公的反应,安公的反应?老者想了又想终于明白,安公为何瞒着他不肯说。小郎君大概是不愿意让人知道他的身份。他遗憾地叹息着,浑浊的眼睛闪了闪,最终还是听从内心的声音,将李流光的身份当做一个秘密。现在这样已经足够了,圣域术士亲自教导族内孩童的启蒙,放眼整个草原,哪个部落能做到?便是回鹘人知道了,估计也得羡慕他们,他们不能再贪心了。
毗迦陆内心的挣扎李流光自是不知道,他正今天第三遍讲《西游记》的故事。
因着累了一天,李流光早早便收拾着休息。夜晚的草原万籁寂静,只有鸣虫发出的声音。李流光躺下一时睡不着,转头便发现沈倾墨正看着他,眼神明亮,若星辰闪耀。
“怎么?”李流光问。
两人住的毡帐只设有一张矮塌,李流光不得不同沈倾墨挤到一处睡。好在之前一路逃亡,他倒也习惯了身边多个人。虽然毗迦陆问过要不要扩建毡帐,多摆一张矮塌,但李流光想着他们也住不了多久,又是两个男人,实在不必太过麻烦。他坦坦荡荡,沈倾墨轻轻弯起唇角,慢条斯理道:“我也想听孙悟空的故事。”
李流光:“……”
沈倾墨不动声色地靠近了一些,轻声道:“我听你给义郎讲到孙悟空打上天庭的事,有些好奇于他的大胆。他便不怕玉帝吗?”
为什么要怕?这是李流光第一个念头,继而他反应过来,前世的教育根深蒂固,李流光对皇权并未有多少敬畏。然小孩子们可能不懂,但沈倾墨却会想的多一些。他犹豫片刻,重新将《西游记》的开头讲了一遍。对着沈倾墨,李流光讲的还算完整,没有跳过太多的剧情。当听说孙悟空是从石头中蹦出,无父无母,沈倾墨沉默片刻,低声道:“倒是与……有些像。”
他说的含糊,但李流光却知道沈倾墨是说自己。关于沈倾墨的身世,母亲说的,沈倾墨上次发烧自个说的,李流光知道的,拼凑起来已算完整。但他从未在沈倾墨面前表现出来。看沈倾墨似情绪低落,李流光不忍,想了想说:“人无法选择自己的父母,却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