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连一向板正的薛扬都忍不住低声骂了句,“圣人昏聩,国将不国!”
李流光心中叹了口气,觉得薛扬骂的一点没错。但他顾忌着沈倾墨,却不好说什么,只是隐晦地看向沈倾墨。哪想一直沉默的沈倾墨反倒是笑笑,跟着道:“圣人昏聩又荒淫好色,你骂的倒也不错。”
他神情平淡,全不觉自己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李流光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余下的便全是复杂。就连何览同薛扬都一时说不出话来。两人出身安北军,骂几句圣人也算情有可原。可沈倾墨看着一副世家子弟的模样,同圣人又有什么仇怨?还是安公最先反应过来,掩去了眼中的古怪,哈哈笑着岔开话题。
不过如此一来,何览倒是不再怀疑沈倾墨的身份。须知沈倾墨是圣人私生子天下皆知,何览想着父子君臣,总不会有人这样说自个的父亲。
几人又说了几句,看天色太晚便各自散去。薛扬一路陪着李流光将沈倾墨送回到马车。趁着李流光外出打水,他犹豫地拍了拍沈倾墨的肩膀,正色道:“这里远离长安,便是骂几句圣人也不打紧。但我听安公说你们终是要回长安的。那里是圣人脚下,纵是对圣人不满,也要注意些,免得祸从口出。”
他长了一张娃娃脸,偏偏做出一本正经的样子。沈倾墨微微一怔,继而垂眸:“多谢!”
薛扬便松了口气。他同李流光打交道较多,同沈倾墨并不熟悉。但今日敢同他一道骂圣人的却是沈倾墨。他心中敬佩沈倾墨的勇气,却也知道沈倾墨同他不同,担心沈倾墨日后一言不慎惹了麻烦,忍不住就多嘴提醒一句。沈倾墨郑重向他道谢,他反而有些不习惯,点点头匆匆转身离开。
身后,沈倾墨盯着他消失的身影,以小见大想到郭凤虏,倒有些对安北军燃起了兴趣。
第36章 法术
当天夜里,大雨如期而至。
李流光被外面的嘈杂声惊醒,刚要起身才发现他正靠在沈倾墨怀里。大雨伴随着降温,冷风从马车缝隙内不断灌入。李流光同沈倾墨逃得仓促,都没有多余的衣服行李,靠在一起取暖也似正常。他没有多想,沈倾墨已出声:“醒了?”
李流光嗯了声,听到沈倾墨问:“是不是在下雨?”
许是刚醒,沈倾墨的声音带着些慵懒的意味,响在狭小的空间内,凭白添了一份暧昧的气息。
李流光心弦微颤,转瞬便觉得自己睡糊涂了。但他原本探出要检查沈倾墨伤口的手却微微一顿,流露出一丝迟疑。察觉到李流光的犹豫,沈倾墨虽不知发生了什么,却立刻闷哼一声,吸引了李流光的注意。“压到伤口了?”李流光出言问,当即起身撩开沈倾墨的衣服,仔细摸了摸。
马车昏暗只能隐约看个轮廓。不知是否天太热又没有休息好的缘故,沈倾墨的伤口一直没有长好。但好在伤口没有感染和发炎,也不算太过麻烦。
他凑得太近,呼出的气息扑在沈倾墨裸露的肌肤上,沈倾墨不可避免地有了反应。这种感觉似甜蜜又似折磨,沈倾墨眉峰微蹙,不动声色想要换个姿势。
“别动!”李流光摁住了他,感觉到沈倾墨的身体瞬间僵硬,又缓缓放松下来。
“疼?”他低声问。
沈倾墨借着李流光起身寻药之际,用力摁了几下伤口,靠着疼痛舒缓了下面的肿胀,才低低地答应了一声。李流光有些歉疚,觉得是自己压到了沈倾墨的伤口,边帮他重新包扎边道:“抱歉,估计是我挤到了伤口,明晚我睡在马车外面就好了。”
这个结果可不是沈倾墨想要的。他微微垂眸放低了语调,说:“不用,是我自己没注意压到了伤口。这次同以往比起来不过是小伤,不算什么。”
“你以前受过很多伤?”李流光不由问。
沈倾墨嗯了声,淡淡解释道:“我六岁上元节差点出了事,父……”似乎提到什么忌讳,他含糊了称谓,说:“……觉得我没有自保之力,将我丢给神策军护军中尉于怀恩学习刀法。”李流光不知道于怀恩是谁,却能感觉到沈倾墨的语气不知不觉有些柔和,尽管他说的是:“于怀恩为人严苛,练习途中受伤是家常便饭,时间长了便习惯了。”
李流光轻笑,“我听说良药苦口,同理师长严厉才是对弟子负责。”他想到卫老夫子,说:“我的启蒙恩师是卫士清,他在李家家学坐馆,为人也十分严厉。我病好后去家学读书,刚学着描红,夫子便布置下一天一百张大字的任务,完不成还要打戒尺。你能想象吗?”他笑着打趣:“我在家学的同窗都是一帮稚龄的小屁孩。而依着大唐律法,我已是成年男丁,却还被夫子当着同窗的面惩戒,一点情面都不留。若论严苛,夫子可比于护军严苛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