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姝色(61)
她从未见过他这个模样,他总是淡然沉稳的,仿佛只要他出现什么事情都能解决。
可原来,他也有不能解决的疼痛和折磨,他也有这么无助彷徨的时候。
云棠俯下身,她抱着脆弱的青年,微凉的指腹按压住他的额头,声音轻柔地问他:“殿下,是这里疼吗?我要如何才能帮您缓解?”
“殿下,我在,你告诉我要怎么做,我帮您好不好?您不要一个人扛着……”
她的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酸涩涌上鼻腔,衣袖掩映下是指痕清晰的手腕,她顾不得疼。
少女轻柔的呼唤声一次次响起,她一遍遍地唤着他殿下,指腹按揉着他的太阳穴,想要帮他缓解些微的疼痛。
遥远又空旷的声音在干枯的心底响起,冰凉的触感再次蔓延上来,他未及睁眼,循着本能将人拉进怀中,他想要那能镇压痛感的冰凉,他像是发疯一样去追寻那触感,他抵着少女的脖颈,鼻尖薄唇碰触着她的颈项,手指挑开腰带,越过繁复的上衣衣摆。
他闻到一股很淡很淡的香味,似清冷雪山巅的风,吹散吞噬他的幻境,一点点清明他的神智。
他拼命汲取着那股香味,少女被他掌控在怀中,不曾乱动。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有短短一瞬。
当神智再次回归,他听见少女很轻地唤他:“殿下。”
她不确信他的状态如何,时时会唤他一句,得不到回应就继续安静待在他怀中等着。
这一次她感觉到脖颈上的呼吸一顿,那人似乎有片刻的迟疑,后背上温热的触感也在此刻变得更加清晰不可忽视,没有衣衫的阻隔,一切显得过于荒唐。
他清醒了。
云棠的身体有些僵直,她不知该作何反应,甚至连动都不敢动。
此刻他们两人躺在冰凉的地上,她完全陷在他的怀抱中,遮掩的大氅之下,她的上衣衣摆松乱,她被完全掌控在他的手中。
“殿、殿下……”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却不知该怎么继续说下去。
她听见耳边响起一声很轻的叹息,而后紧握着她的怀抱一松,她仓皇一退,拢紧斗篷,正要起身,她感觉到腰间的拉扯,动作突然一顿,目之所及,妃红色的腰带一端散落在地上,隐没在玄色的大氅下。
她抿紧双唇,匆忙去拉扯,第一次没有扯动。
李琰也终于意识到什么,他移动位置,那条妃红色的腰带如同流水迅速滑走。
少女慌乱起身,避过他的目光躲进内殿。
李琰没有急着起身,他坐在原地,伸手揉了揉额头,这次发作来得快,但也消退得快,现在只剩下一些残存的针扎感,这种疼痛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但是,今日他在小姑娘面前失态了。
他本来不想这么快让她看到这一幕。
他患有头疾,多年来无法治愈,每月都会发作一次,起初是隐隐的疼痛,爆发时就会像今夜一般,疼痛和幻境一起袭来,意志若不够坚定,有时甚至会……自残。
他不能以这样的状态待在宫中,所以每月才借着为母后祈福的名义出宫。
原本他以为,这次的发作会在两日后。
如今看来,是提前了,有可能是发作的时间间隔在缩短。
不过现下最重要的不是这个,他该如何向她解释刚刚的情况?要如何解释他的举动?
云棠躲在内殿里将衣衫整理好,又收拾一番情绪,她按压着胸口,努力将慌乱的感觉压下去,一次次暗示自己不要紧,她是他未来的侧妃,哪怕还没有举行仪式,但也不算是……很出格吧?
不管了,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云棠下定决心,她对着外面沉沉的夜色深呼一口气,然后大义凛然地走了出去。
她走出内殿,看见那人侧对着她负手站着,身上衣袍整洁,他听见她的脚步声,侧身看向她,面容温和。
她看着眼前这位衿贵的太子殿下,先前的一切似乎只是她的幻觉,他不会那么脆弱,不会那么缺乏安全感,更不会需要她的帮助。
她的脚步微滞,然后如常地走过去,在他面前浅笑着道:“殿下,我该回去了。”
她表情如常,开口的话就是回去,不曾提及刚才的事半分。
小姑娘聪明得不需要他提点,主动把一切当做没有发生,她做得很好,清楚地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但是,他该高兴吗?
他看着眼前这个浅浅笑着的小姑娘,看着她清澈的双眸,突然觉得,他是不是太自私了?
他需要将她绑在身边,但连一个理由都不能给她。
她将他当作救命稻草,但他又何尝不是把她当作救命稻草?
“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