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姝色(139)
李慕晟恍惚地看向眼前的女子,他听见那声熟悉又遥远的称呼,突然伸手将顾若依抱入怀中。
顾若依身体一僵,正要挣扎时听见他在耳侧低声道:“若依,你知道吗?她前日还在骂我,说我无用,但为什么……为什么她会走得这么快?她撑了这么多年,为什么不能再多撑一些时日?为什么?”
他恨余氏,恨她在他心中植下仇恨与不甘的种子,恨她从不对他展露一次笑颜,临走前都在怨他,但这是他的母亲,是他这么多年相伴至今的骨肉至亲,他表现得再冷漠,面对唯一一个卸下心防的人,终究忍不住落泪。
顾若依听见他压抑的哭声,她想要挣扎的动作一顿,放在身侧的手松了又握,握了又松,最终抚上他的脊背,轻声安慰他:“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她肩头的衣衫被泪水打湿,不知过了多久,她正要提醒他该回去时,听见他说:“若依,我只有你和珩儿了。”
这句话像是一盆冰水朝她泼过来,让她四肢百骸泛起寒意,她僵着身子站在原地,没有回应这句话,只是猛地将李慕晟推开,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竹林。
李慕晟看着她远去的身影,面上的脆弱散去,他的目光越发阴寒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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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上旬,盛暑至。
北黎撕毁盟约,侵犯大楚北境,攻势猛烈,与此同时南夷进攻边境,两国联手,誓要将大楚逼入绝境。
战事骤起,前朝不安。
纵使李琰先前将姬辛月的事告知皇帝,他们事先有所防范,在北境之地增加兵力,但面对北黎的猛烈攻势,边境将士苦苦守城日渐不敌,传令官日夜马不停蹄赶至京都请求援兵。
然而传令官赶到京都不过两日,边境之地传来消息——北朔城被攻破,北黎王亲自领兵直逼涠洲。
一时间京都风声鹤唳,皇帝决定派遣大军前去支援涠洲,但何人为领将?
朝中众臣举荐不一,甚至有人前去庆王府询问庆王。
皇帝登基初年,庆王曾领兵攻退北黎,但如今庆王体弱多病,根本无法再上战场,但他毕竟击退过北黎。
庆王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他轻咳几声,感叹道:“这些年前朝余孽和废太子李慕循的部下作乱,百姓不堪其扰,如今太子方才平定这些祸患没有多久,北黎和南夷竟敢生出野心,天下不安,百姓受苦啊。”
庆王的话终于让这些朝臣想起一个不该忽视的人——东宫太子。
“如今北黎王亲自带兵攻打大楚,若太子亲征,必定能鼓舞士气一举击破北黎大军。”
这样的话也传到云棠耳中,她知道李琰越来越忙,他不再午后回来陪她小憩,有时他们一整日也见不上一面。
直到那日骤雨初歇,她坐在廊下看着雨水自屋檐下垂落,李琰撑着伞出现在她视线里。
她看着他走到她面前,想起那日他生辰时许的愿望——年年岁岁有今朝。
或许那时他就已经意识到什么了。
李琰走到她面前,收了伞半蹲在她面前,云棠扬起笑容看他,握住他的掌心,看了他许久才低声问道:“你会安然无恙地回来,对吗?”
她明明在笑,泪珠却从眼角滑落,李琰的指腹抚过她的眼尾,将那滴泪抹去,他低声应她:“会。”
云棠终于忍不住抱住他,她带着些许鼻音道:“可是你不能陪我过生辰了。”
战事紧急,离她生辰还有六日,他不可能等到那时候。
她也并非任性到要他留下来陪她过生辰,她只是难过又担心,战场凶险,她又如何能不怕?
李琰摸了摸她的后脑,他起身牵着她走到书房,打开一个抽屉,取出放在里面的紫檀木锦盒,锦盒里放着一个槐花手镯,开环设计,开环的一端镶嵌着玉雕的三朵小槐花,手镯通体纯银,在里侧的位置刻着一个棠字,雕刻的部分小心打磨过,不会伤到手腕。
“这是生辰礼物,提前送给你。”李琰说着将槐花手镯戴在云棠的手腕上,少女手腕纤细,因他提前测算过,手镯大小正合适。
云棠抿唇看着这槐花手镯,泪珠自脸颊掉落,又被李琰轻柔地吻去。
他捧着小姑娘的脸,将她忍不住落下的泪吻进唇齿间:“成婚前那只槐花簪非我所做,但如今这槐花手镯是我亲自打磨雕刻,你不是说槐花象征着美好吗?现在这手镯里盛满我对美好的向往,它定会让你事事如意,无忧无惧。”
云棠吸了吸鼻子,她抱着李琰,头埋在他的胸前闷声道:“殿下,我的生辰愿望是,你要平安归来,你一定要帮我实现。”
“好。”李琰轻声应下。
他知道她不想在他面前哭得很惨,怕他担心,所以也没有强迫云棠抬头看他,任由她静静抱着他许久,直到孟谦来通禀说前面有事,他才不得不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