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陂春水(142)
朱晏亭移步靠近,停在与郑太后几步之隔,确定这声音只有殿中的二人能听见,方道:“太后有没有听说,冬至那日,武安侯府上逃了一个奴仆?”
“什么奴仆?”
“那不是奴仆,是徐氏。”
郑太后倒吸了一口凉气,手紧紧抓住案台边缘,护甲下指节发青发白。
朱晏亭继续说道——
“太后那个不争气的侄子,奉旨娶了徐氏以后心怀不满,寻了个舞伎替身作他夫人,把徐氏碾打在下人房里。”
“徐氏正是在下人房,与从后门进、后门出的王后打过照面。”
“她刚刚好看见,豫章王后密谋逃走前人不在王馆,却在武安侯府。”
“接下来的话,就不用妾身来说了吧?”
一阵死寂。
过了很久,久到朱晏亭几乎以为郑太后不打算再说一句话了,方听见她沙哑嗓音,低低的说。
“人还活着?”
“活着。”
郑太后伸手托住了额角,肩膀塌颓,以指弄着斑白鬓发,愣神良久,忽回过神来,猛然抬起头:“朱令月是你的妹妹,她就算到了廷尉寺,证词也不足采信。”
朱晏亭道:“太后贵人多忘事,她现在叫徐令月,与妾异父异母,远不及郑无伤亲。”
郑太后眼里最后一丝明亮也熄灭了,她面上之褶凝固,双目幽然似深渊沟壑。
“这一切……是你们姐妹做的局?”
朱晏亭道:“太后应该最清楚她有多憎恨妾身,时至今日依然如此。”
郑太后默然不语。
朱晏亭轻轻道:“用的着的时候,万金买妇,用不着的时候,弃如敝履。弃如敝履就算了,还留她一条生路。就算是蝼蚁,也是会想法子活下来的。”
良久以后,郑太后一声轻轻的叹息:“说吧,你要如何?”
“要太后认下那日授意妾身调兵封城,我要这件事名正言顺。请太后下旨意返还我的金印,并嘉奖抚慰妾身。请太后拿走所有安插在椒房殿的眼线,真正退居长信宫,不可再插手未央宫一切内务。”
说罢,也不待郑太后回答,便敛祍一拜
“妾谢太后恩。”
她知道郑太后一定会答应,也不得不答应。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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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定疆(十二)
皇后和太后最近的一次谈话是冬至之后的第九天, 冬至那日的“宫变”争议牵扯到诸多方面,一度沸沸扬扬到御史台连篇累牍的奏报, 终于以长信宫一道迟来了太久的旨意, 尘埃落定。
皇帝不在,太后是长安之主,她下诏封城, 无论是什么原因也顺理成章,无可指摘。
虽然她前后极大反差的行为让人觉得摸不着头脑,但太后就是太后, 这么一点矛盾尚不足为人议论。
随之同时, 皇后冤屈得洗, 她在这件事情中始终不争不辩、安之若素,留下了恭孝隐忍的形象。
意外的是,经此一事来了许多从前“章华长公主”的故人。
他们在之前从未和朱晏亭接触过,这件事以后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
其中除了大部分的内监宫人外,还有少府中丞、扶风左都尉、渤海郡守等官员。
皇后对待他们的态度是敬而远之。
但这也改变不了,在安稳度过弹劾并受太后下诏恢复名誉以后,怀着龙裔的皇后已羽翼初成。
最大的诱惑是——她可能诞下太子, 但她父亲兄弟都没有被提拔到实权官位,唯一一个李弈联系也不算紧密。
倘若她的位置真的坐稳了……
那么这样一个几乎一入未央宫就获得君王独宠的皇后, 她背后的位置竟然空置。
这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
……
太后那一日下诏之后就病了, 紧闭长信宫门,卧病榻不出。
依照她和朱晏亭的约定,撤出了一批宫人。
怀着身孕的皇后以丝毫不逊于皇帝前朝血洗的霹雳手段,迅速完成了椒房殿层层清洗。
然而这些时日笼罩在椒房殿的阴云却没有完全散去, 因为——皇帝尚未正式送还金印。
帝后的关系如天漠漠将雪时翻滚的铅云, 成为最大的变数。
战事吃紧无暇抽身来解决是一回事, 另一重原因只有皇帝自己知道。
那颗小小的凤印就摆在案头,廷尉张绍是御前议事的常客,多嘴问了句:“明正典刑,过者罚,功者赏。陛下何故迟疑不决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