颁玉在这花街摆摊算命已有四十八天,因她掐算奇准,在这胭脂地小有名气,许多莺莺燕燕会在日出前,到她的卦桌前求上一卦。
凡人看不破她的仙身,只看衣装,回去后,还会忘了她的模样,只记得她的眼睛和声音。
“焚月楼前有个神婆,万事都能占卜,说过往经历无半点差错,妹妹也去求一卦?”
“是什么模样?”
“模样倒是不记得,穿的破破烂烂,打扮得甚是怪异,像是个流浪人……那眼睛很是神奇,反正我是不敢看又想看,声音也颇是好听,能说到我心坎里来呢!”
“可我不知自己的生辰八字……”
“说来也怪,那个神婆,并不需要生辰八字,有时她会对着你吹口气,有时她会让你把手伸过去,握着你的手,就能说出你的所有……”
名声传开后,一些达官显贵也会趁夜前来,上门求卦。
颁玉自然是来者不拒,你敢问,我就敢解。
在她看来,这些凡人无非是求财求业求姻缘求长寿,探看这些,她再拿手不过。
热热闹闹的四十八日过去后,她竟还没遇见一个提灯求卦的人。
也是,她每晚在最繁华的花街摆摊,这里自然是灯火通明,来求卦的人,还有谁会多此一举,提灯前来呢?
“原来如此……”颁玉若有所悟,“此处每条路都看得清楚,根本无需点灯。由此看来,能提灯来寻我帮助的,自然是在这繁华世界看不到人生路的人。只是不知,这样的人,有几个……”
颁玉抛了一把桃花瓣,再回掌心时,刚刚那一把桃花瓣,只剩下四瓣。
“果然,四方提灯人……我要等的提灯人,不止一个。”
第四十九天夜里,暴雨倾盆,花街灯火未熄,各家门前却无一人。
她掐算了一卦,明了:“今夜宫中宠妃病重,皇帝要在王都禁歌舞十日,花街关门闭客。”
颁玉的卦桌摆在焚月楼下,任外面风雨再大,她这里也无一丝风。
她从桃花晶玉中析出一把桃花瓣,悠闲玩耍着。
焚月楼屋檐下悬挂的一排银铃却突然疯狂摇动,如同被狂风吹动,叮铃作响。
大雾弥漫开来,不久之后,雾气遮挡住了人间灯火,整个花街陷入一片寂静。
颁玉收了翘在卦桌上的一双腿,眯起眼睛,见迷雾中亮起一盏朦胧的灯火,琉璃花灯色泽斑斓,在不远处的槐树下缓缓飘动着。
颁玉嘴角微微一挑,笑道:“好重的魔气!尊驾来头不小啊!”
观那魔气,似是把整个魔域的魔气血债都背在了身上——
来的,应该是魔尊。
没想到,第一个等来的提灯问卦人,竟是魔尊。
“听闻姑娘可占世间万物,特此前来求卦。” 迷雾中,传来一道清冽之声,仙气萦绕,尾音却略哑,显然是被魔气蚀伤了。
颁玉闻之,不仅默默赞了声好听,又道了句可惜,这么好的声音,竟长在一个魔尊身上。
颁玉扬声道:“魔尊大人客气,来者皆是客,请桌前坐。”
雨落在青石板砖上,圆滚滚的水珠凝成了一条路,从槐树的朦胧灯下,一直蜿蜒到颁玉的卦桌前。
“那就,叨扰了。”那魔尊的声音有些抖,像极了他手中的灯,在雨雾中颤动。
他走得缓慢,颁玉手中托着她那一把桃花瓣,闲闲自问,这魔物,为何走如此之慢?跟个未出阁的大姑娘似的。
而桃花瓣却给了她一个莫名其妙的回答。
——情怯也。
“?”颁玉疑惑,把桃花瓣握在手指间,心问:“为何情怯?”
——怕镜花水月一场空,故而不敢惊扰。
“好奇怪的魔物。”颁玉皱眉道。
随着这魔尊的慢慢靠近,颁玉感觉到巨大的威压铺天盖地袭来,一瞬间,随着威压而来的,还有万千理不清看不透的思绪,如海浪般霸道强硬的压入她的眉心,她包裹在头带中的桃花晶玉竟瑟瑟抖动起来,冷冽如寒冰。
寒气冻疼了她的眉心,使她回神。颁玉敏锐地从这气息中捕捉到了一丝异常熟悉的感觉。
莫非,是故人?
颁玉张口问道:“魔尊大人是第一次来这里吗?”
“非也。”眼前的白雾中,渐渐浮出一朦胧轮廓,那魔尊披着斗篷,驻足回答,“我已在那棵槐树下,看了姑娘四十九天。”
“哦?那为何今日才敢上前来问卦?”
魔尊沉默许久,缓缓开口,声音微颤道:“今日观黄历,宜求卦。”
颁玉:“……”
哦,还是个会看黄历的魔物。
作者有话要说:魔尊:因为头四十八天,太激动,无法平静,来见你也激动到说不清话。今天扇了自己一巴掌,终于冷静下来收拾了一番仪容仪表,跑来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