颁玉做了个手势。
“他们就会把你分食了。”颁玉说道,“所以,千万要记得,莫开口。”
秦封焦急。
他连连摇头。
颁玉:“盲目找,自然没用,不如这样……”
颁玉拍了拍手,声音回荡在亡灵城中,又湿又沉,发闷。
一把红伞出现在她手上,秦封一愣,这才想起,进入冥界之前,颁玉把他的伞收了。
那正是他执伞燃灯静候亡神的那把红伞。
颁玉将这把伞给了秦封,又驱桃花亮起灯火,点亮他们脚下的小道。
颁玉说道:“让她来。”
秦封差点脱口问出,如何做。
就在话要出口的刹那,那刺目的红色宛如清流入心,他了悟。
秦封坐了下来,将伞撑开,插在自己的衣领处,之后张开怀抱,低下头,心中一声声叫着阿竹的名字。
颁玉拍了拍手,说道:“谁放不下自己的夫君,就到这里来瞧一瞧吧。”
衔苍:“你这么问,可就多了。”
“天下痴情女儿多,可男儿却少。”颁玉道,“你说的有理,那我便再换一换方式。”
颁玉拍了三下手,亡灵们全都定住,呆呆听她说:“家在西庭,惦念夫君的姑娘们,来瞧瞧这痴夫君,是谁家的?”
秦封在这里等了许久,未见来人。
那些围住他虚虚实实的鬼影,一个都不是。
没有一个让他感到熟悉,感到阿竹的温暖。
他那绝望的心,更是冰冷。
忽然,激荡的水声从头顶传来,犹如大河怒吼,浩浩荡荡,又涌来许许多多的新魂。
“来的这么急。”颁玉眼睛眯起,“是魔界……不,还有人界。”
衔苍淡淡道:“要乱了。”
“我隐约有知道答案的感觉,但我想不起。”颁玉声音沉了许多。
她回过头,见秦封已被涌入的魂魄淹没。
衔苍跳到一旁的乱石冢上,静静看着街上的魂水。
离远了,无数鬼哭传入耳中。
这声音,也叫死声。
凡人大多都看不开死亡,他们流连每一世大地之上的一切虚妄,哪怕魂归冥土,却也有执念。而这些割舍不掉的执念,就会生魔,魔气流入魔界,剩下的,只有沉沉死气。
颁玉正要从洪流中捞起还张着怀抱,等待爱妻的秦封。
这时,洪流中隐约传来一丝波动。
熟悉的气息,非常微弱。
连颁玉也只是捕捉到了如蛛丝般细弱的气息,她抬头向气息传来的那个方向望去时,秦封也忽然从洪流中站起身。
他睁开眼,合上红伞,抬起手,指着前方。
颁玉:“我怎么没想到!”
衔苍问:“他找到了?”
“嗯,你也感觉到了吧,辞吾的气息。”
衔苍点头:“隐约在……月浸之门附近徘徊。”
颁玉道:“对,他夫人吞掉的仙草是那傻小子从神识中拔的,用他的龙涎喂大,呵,我喜欢这种因果。”
颁玉拉着秦封飘起。
衔苍摘掉耳饰,十指上的悠悠亮起,细密的丝线为颁玉开道。
魂魄洪流向两旁分开。
颁玉落到地面,对秦封说:“速度要快了,她在月浸之门。”
衔苍的悠悠光芒大盛,鬼影魂魄们在这光芒的照耀下,竟然显出了面目躯干,伸出手,像求救赎般,渴求着悠悠的光。
颁玉眉心的晶玉亮了起来,渐渐的,晶玉化为一点朱砂神印,嵌入她的眉心。
颁玉结阵,闭眼,声音在冥界回响:“我名颁玉,我回来了。”
众生皆会迎来安宁。
“放手吧。”颁玉说道,“世有轮回,往复循环,结束只是开始。”
所有染着光的手停止了抓动,一切鬼哭声停歇,如同风平浪静的湖面。
颁玉的身后隐隐亮起微光,如同暖阳初升。
九十九座黑压压的亡灵城慢慢亮起如火的红光,红光勾勒着它们的轮廓。
衔苍松开悠悠,悠悠化光而去,附着琼华希望之光的悠悠如同烛火,在大地的最深处点亮,九十九座亡灵之城全都有了亮光。
颁玉说道:“这才对。”
她问秦封:“把她的位置指给我看。”
秦封抬起手,指向了最边缘处的一颗金色的大树,那棵树长在悬崖边,崖地翻腾着炽火。
那是冥界唯一一棵他看见的树,它并不突兀,但却和亡灵城一样,死气沉沉,只有黑色的影,而那金色,也是刚刚被悠悠点亮的。
颁玉说道:“好,我知道了。”
她抓住秦封向那棵树飞去,可下面的土地却移动了起来。
颁玉把秦封扔给衔苍,拍下一掌定乾坤,金色的神掌印按住了冥界彼岸流动的长发,颁玉说道:“彼岸,你且等着,我自会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