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魔君指着颁玉,向衔苍告状:“君父你看她!她都是仙了,怎么还去烟火杂的地方凑热闹!凡心太重!”
衔苍只笑,并不回答。
颁玉抱着胳膊看了会儿,实在觉得没意思,这两个北狄人翻来覆去也就那几句话,为了那几句话和心中的烦闷气争执,原来这就是凡人。
颁玉出手,轻轻捏住了年轻大个头的腰带。
年轻大个头猛地转脸,赤面怒目:“你又是哪个多管闲事的……”
颁玉道:“自在难得,放下即可。”
“什么?”
“自在。”颁玉轻轻念,“放下。”
年轻大个头怔愣了好久,就如被神仙施法定住了身形,而后,他转了转关节,像是火被人拍灭,一下子平和了许多,对着那老头说:“算了,没甚意思。”
说罢,这人大步流星走了。
看热闹的也都散了。
颁玉走上前,背着手研究起草上扎着的糖葫芦。
糖仅薄薄一层,但色泽莹润,满街灯火映着,好看极了。
“姑娘,来一串?”老头见来了生意,也不跟刚刚的怒火较真了,立刻换上了笑脸,拿下一串糖葫芦递到颁玉的眼前。
颁玉凑近了,轻轻嗅了嗅,伸手接过。
她原本想尝一颗就把剩下的给小魔君。
但她咬了一颗,忽然发觉,人间的烟火味,也是不错的。就如她之前喝的那杯浊酒,这小小的糖葫芦里,也满是人间的味道,酸甜中藏着苦涩,待尝完,却还想再来回味。
小魔君松开衔苍的手,跑到颁玉身边,拽着她的衣袖,馋巴巴看着她吃,眼睛差点期盼出金灿灿的龙眼。
颁玉见他馋成这副模样,回头对那老头说:“再来一串,给这个小馋孩儿吃。”
老头这才看到小魔君,这一瞧,老头惊异地捂住了嘴。
颁玉:“怎么?”
她回身检查了小魔君的装扮,规规矩矩,尾巴也收了,脸上的水纹也消了,白脸乌眸,一平平凡凡的精神小孩儿,根本不会暴露身份。
老头连忙摇头,压低声音道:“你们是从东边来的吧?”
“这你都知道?”颁玉这下是真好奇了,她现在身体单薄,无法让那些哑桃花开口,因而算卦问卜之术就不能用了,没想到她歇菜了,这街上随便搭话的一个凡人,都知道他们从东边来。
老头神秘兮兮点点头,又道:“放心,有花国师在,我们不会告密,也不会轻贱你们的。”
“啊……我懂了。”颁玉把糖葫芦塞进小魔君的嘴里,堵住他的嘴后,笑眯眯问老头,“你是如何看出他是大昭人的?”
“他一瞧就是东昭人,姑娘倒是不怎么瞧得出。”老头指着自己的一双眼,说道,“老叟今年七十三,当街叫卖糖葫芦六十余年,是哪的人,老叟一眼就能看出来,甚至不过眼,听声音凭感觉就能猜出七八分。”
“原来如此。”颁玉点头,“这就是传说中的民间智慧。”
衔苍走来:“琼华有言,神创民,赋予智慧后,凡人的一切发展就不都受神所控,有时,她会频频下界,到这种街上来听凡人谈天说话,民间智慧也能让神有所思有所悟。”
他一开口,老头又看到了他。
只不过,衔苍去哪都穿着那遮魅的斗篷,老头见了,频频作揖。
衔苍取出钱袋:“多少文?”
付了钱,三人沿街向前走,小魔君咔吧咔吧咬着糖葫芦,一时半会儿就是有满肚子疑问,也顾不上问。
衔苍收钱袋时,见颁玉好奇看着,于是停住手问:“颁玉姑娘在看什么?”
“叫名字就好,姑娘去掉。”颁玉指着钱袋问,“你这钱,哪来的?”
“你给的。”衔苍浅浅一笑,“你忘了,你给人占卜收的功德钱,因镇妖阁夷为平地,你没处放,就交给我处理。”
颁玉:“哦,想起了。”
小魔君咽下最后一口,回头牵着父亲的手,问:“我这长相,像大昭人?”
“或许。”衔苍说道,“神仙并不知凡人如何看人,或许是因为你与你娘亲像。”
“是哪里的人,难道长相就是哪里的?”
“也不定。”衔苍教他看人,“这街上全部的人,体内都并非一种血,长相特征自然也是糅杂各方。但每个凡人体内,他的魂魄,都刻着自己的来源,就比如刚刚与人争吵的那个北狄人,其实他的眉眼,是西楚的特征,细长上挑,他的嘴唇是南理的特征,口圆且小。”
小魔君惊的四处看:“没想到,看凡人竟如此有意思。”
“所以……我才说,白镜修驱赶大昭子民的做法,实在是令人费解。”衔苍皱眉。
“是你说的,四神创造的人,不管经过多少次轮回,混了多少的血,他们都有主魂和血。”颁玉倒是不惊讶,“白镜修应该是以这个为依据,驱逐的大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