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赵羡心里顿时咯噔一下,立即道:“我没有不喜欢蛊虫。”
姒幽仔细望着他,赵羡便只能让自己眼底的坦诚更加真切些,过了片刻,姒幽才相信了他的话,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愿意让它们在床上?我养的蛊虫很乖,并不会随意攻击人,更何况,它们都在竹管里,轻易不会出来。”
赵羡沉默片刻,道:“我们这里的人,不会将养的东西放在床上,床对于人来说是很好,但是对于蛊虫们来说,却并不一定是最好的去处。”
他说着,又道:“你也不是蛊虫,怎么知道蛊虫一定会喜欢待在床上?”
姒幽想了想,竟然无从反驳,顿时陷入了沉思中,开始思索起来,蛊虫到底是不是真心喜欢床。
赵羡见她若有所思,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方才这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已经耗费了晋王殿下毕生的智慧了,幸好巫族没有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一说,否则还不知能不能糊弄得过去。
是夜,姒幽睡在床里边,赵羡将她拥在怀里,心情既温暖,又复杂,最后叹了一口气,直到半夜方才无奈睡去。
心上人在怀确实是一件好事,可是再好,也不能天天这么熬着啊。
凌晨时分,姒幽忽然睁开了双目,无声无息,她原本是侧着的,这时轻轻动了动,转过头来,往外面望去。
赵羡一双手仍旧拥着她,力度不大不小,既不会压着她,也不会让姒幽睡熟了滚出去,姒幽这么一动,他便醒了,警觉地睁开双目,正欲开口,却被姒幽先一步伸手,压住了嘴唇。
赵羡立即意会,闭上嘴,侧耳细听,一点轻微到几乎不可察觉的脚步声自外面传来,有人。
船舱角落里点着一盏落地白铜灯台,此时灯油干涸,烛光幽幽,将灭未灭,姒幽的眸子被那轻微的光芒点亮,折射出如琥珀一般的光。
那脚步声渐渐近了,轻得仿佛一阵微风,来人很是小心,而且速度不慢。
噗地一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灯台上的那一点光倏然熄灭了,整个船舱陷入了浓重的漆黑之中,什么也看不见了,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
寂静的空气中只能听见两个呼吸声,轻而浅淡,然后,慢慢的,姒幽听见了第三个呼吸声,往这边靠近。
船舱门被无声无息地推开了,一道漆黑的影子迅速蹿了进来,门再次又被轻轻合上,动作奇快无比,这段期间,一丝丝响动都没有发出,可见来人的小心程度。
姒幽没动,她仍在观察那人,呼吸声渐渐近了,已经到了床边,若不是她听觉分外灵敏,恐怕此时都无法察觉到,他们的床头竟然站了一个人。
看那人身量,应当是个男子,身形颇为瘦削,否则动作也不会如此灵便了,姒幽看着他,略略倾身,在床头小心地摸索着,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姒幽微微眯起眼,心道,原来是个窃贼。
正在这时,那人的动作微微一滞,他好像摸到了什么东西,拿起来疑惑地摸了摸,过了片刻,才意识到那是什么,登时顾不得许多,惊叫一声,甩手便扔了出去。
“嘶……”
蛇吐信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角落传来,大概是赤蛇被他这一扔,给摔醒了,那窃贼惊喘一口气,却听一个清冷的女子声音幽幽地说了一句什么,音调古怪,却是从未听过的话,映衬着这漆黑死寂的夜色,愈发诡谲。
好似从地底下传来的一般,叫人听了不由鸡皮疙瘩爬了满身。
赵羡坐起身来,向那人警告道:“你最好不要妄动,那蛇就在你脚旁边,若咬一口,药石无医,只能把你扔到江里喂鱼了。”
那窃贼顿时僵住了,果然不敢再乱动。
加了灯油之后,房间的灯烛很快再次亮起,整个室内被照得通明,果然地上有一条赤红色的小蛇,正趴在那窃贼的脚边,仿佛随时都会探头咬一口。
那窃贼是背对着姒幽的,看上去似乎是个年轻人,穿着深色的衣裳,姒幽披衣下床,赵羡正放下火折子,见她赤着一双雪白的足走下来,立时皱了皱眉,道:“阿幽,穿上鞋。”
姒幽低头看了看,随意地蹬上鞋,动作十分敷衍,令赵羡心中颇是无奈,姒幽却转到那窃贼身前,看清楚了他的脸孔,纤长的眉轻挑,道:“我见过他。”
那青年原本垂着头,听见这古怪的口音,不由抬起眼来,望见了姒幽,整个人顿时愣住了,眼底闪过惊艳之色,看上去呆呆的,半晌都没回过神。
赵羡见状,眉心不悦地皱起,斥责道:“乱看什么?”
青年只好又撇过头去,哪知姒幽竟然又跟着转过去,一双如墨玉般清冷的眸子盯着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