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赵羡是不知道的,他只隐约觉得有什么东西落在了自己的背上,有些凉,便没太在意,回答道:“还记得姚樰给的那一只蛊吗?我去了祭司堂,把它送了人。”
姒幽的手指一顿,道:“送了人?”
赵羡笑了起来,道:“送给你们的祭司大人了。”
姒幽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道:“你是如何进去祭司堂的?”
赵羡轻笑:“祭司堂没什么戒备,我翻墙便能进了。”
姒幽不由默然,祭司堂若非允许,不得随意出入,寻常族人若是无人带领,更是不许进去,这是写在族规里的。
巫族们信奉母神,同时也信任他们的祭司,这种敬畏早已刻入了他们的骨血之中,除了姒幽以外。
所以倒是叫赵羡钻了空子。
外族人不信母神,也不敬祭司,他自然是不怕族规的。
姒幽没再说话,她望着男人血肉模糊的背部,微微抿了抿唇,又取来一只药蛊,单手按住他的肩背,道:“别动。”
说完,便将那青色的药蛊抖落在伤口上,药蛊慢吞吞地收起翅膀,开始爬动起来。
姒幽能感觉到,手下的肌肉猛然缩紧,像是疼极了似的,这是找到了那只尸蛊。
她不再迟疑,从腰间取下刻刀来,在灯烛的火苗上方烤了片刻,利落地划开了男人脊背上的伤口。
暗紫色的血水顿时汩汩流出来,散发出难闻的气味,像是腐烂很久了似的,与此同时,那被划开的位置,有什么东西动弹了一下,仿佛往外面挣动。
或许是带动了伤口,赵羡闷哼一声,扭头去看,却被姒幽反手挡住了视线,她道:“你不能看。”
从赵羡这个位置看过去,只见到暖黄的光芒从少女纤细的五指间漏了出来,他问道:“为什么不能看?”
姒幽的目光紧紧盯着那伤口处的动静不放,口中答道:“蛊虫是有灵性的,若是注意到你在看它,它便不肯出来了。”
闻言,赵羡只好作罢,正在这时,那伤口动弹的力度突然小了,有触须一般的东西一闪而过,姒幽立刻动了,眼疾手快地用刻刀抵住伤口,往外一掀,只听一声低低的痛呼,一截漆黑的东西落在了地上,不断地蹦跳动弹着,似乎想找个地方钻进去。
眼看它要沿着地板缝隙溜走,姒幽一甩手,刻刀化作一道银光,将它整个贯穿,牢牢钉在地上。
霎时间,那蛊虫剧烈地绞动起来,长长的首尾扭得翻来覆去,无数的足节张牙舞爪起来,叫人见了便心中恶寒。
姒幽提醒道:“喏,现在可以看了。”
赵羡只看了一眼,便别开了眼睛,他那表情,大抵是不想再看第二次了。
他道:“这个蛊很厉害么?”
等那尸蛊死得透透了,姒幽这才拔出刻刀,道:“当然厉害,人一沾上这种蛊虫,不出一个时辰就会死去,两个时辰之内化作血水。”
她说着一边擦拭刻刀上的毒汁,一边转向赵羡,道:“你如今没死,全靠我的心蛊在吊命。”
闻言,赵羡唇角一弯,笑吟吟道:“我知道你有办法。”
姒幽怪异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这个男人为何在此时还笑得出来,她道:“若我收回心蛊,你即刻便要死了。”
赵羡却并不担心,反而故意调笑道:“你舍得么?”
姒幽想了想,认真道:“自然舍得。”
赵羡的笑意顿时凝固了:……
他默默捂住心口,道,他就不该问这一句。
第二日一早,天就放晴了,金色的朝阳从东边升起,将整个竹林映照得通透,阳光自走廊外斜斜照进来,将少女纤细的影子投落在地上。
她行动间,衣裳袖摆轻飘飘的,恍若要被一阵风吹走似的,姒幽推开赵羡的房间门,却见男人已经醒了,只是脸色还有些苍白,神色颇有些萎靡。
尸蛊虽然已经除去,但是蛊毒仍在,若非有姒幽的心蛊吊着命,他恐怕早已凉透了。
见了姒幽进来,赵羡微微一笑,道:“你去祭司堂吧。”
姒幽望着他:“好好休息。”
赵羡颔首,温和叮嘱道:“你早些回来。”
姒幽颔首,离开竹屋时,青竹上清露尚在,清风徐来,竹叶沙沙作响,影子婆娑摇晃着,声音绵软如梦中人的呓语。
她还未走出竹林,前面便有一道娇小的人影奔过来,一边跑,一边冲姒幽喊着:“阿幽姐!”
那人正是姒眉,她跑得很急,额上见了汗,鬓发凌乱,跑到姒幽面前,微微喘气,道:“阿幽姐,出事了。”
姒幽心中原本就早有准备,听了倒也不如何惊异,问道:“什么事?”
姒眉一双杏眼发亮,语气里带着几分兴奋:“姚樰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