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刘春满进来,低声道:“皇上,安王殿下来了。”
靖光帝放下书,道:“让他进来。”
说着,又摆手吩咐:“你们都退下吧。”
殿内的众宫人俱是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紧接着,一阵稳健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挺拔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处,面孔熟悉,正是赵振。
“儿臣参见父皇。”
靖光帝抬了抬手,道:“起来吧。”
“谢父皇。”
赵振顺从地站起了身,靖光帝借着通明的烛光打量着自己的这个儿子,大约是在边关呆久了的缘故,他身上透着一股子凌厉的气息,就仿佛见过血,开了刃的刀一般,倒没了从前那种混不吝的模样了。
靖光帝让他坐下,问道:“朕以为你明日才入城,怎么今日自己先回来了?”
赵振目光倏然一闪,垂下眼,袖中的手紧握成拳,他道:“儿臣在边关已久,犹记得离京之时,母妃身体不好,心中忧心,便想提前回来看看。”
他不提还好,一提这个,靖光帝心里就跟明镜似的敞亮了,他沉默片刻,道:“你母妃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闻言,赵振抬起眼来看他,道:“父皇以为儿臣该何时知道最好?”
因为心中压抑着愤怒,他此时的语气不免带了几分咄咄逼人,靖光帝眉心一皱,但是并未因此发怒,他站了起来,负着手,难得平心静气地道:“你是在怨责朕?”
赵振抿起唇,撇开头不吱声,显然他就是这样认为的,靖光帝深深叹了一口气,道:“你母妃出事之时,正是我军与敌国交战最激烈的时候,若朕真的将此事告知了你,你当如何?”
赵振的下颔紧绷起来,听靖光帝又道:“你要抛下那数十万浴血奋战的大齐将士,赶回京师吗?”
赵振握着的拳猛然攥紧了,片刻后,他颓然垂下了头,烛光幽幽,大殿深处的更漏声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愈发孤寒。
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终于抬起头,望着靖光帝,问道:“父皇,母妃她……究竟是如何去的?”
靖光帝拍了拍他的肩,道:“真相如何,朕仍在查,但是,明振,你要相信朕,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
次日一早,清晨时分,天还是蒙蒙亮,又到了上朝的时候,大臣们陆陆续续进了宫门,远处宫中的灯火绵延成了一线,照亮了去往文德殿的宫道。
礼部侍郎黄文锦揣着袖子,半眯着眼,才看见了三步之外的同僚,拱手笑着与他打起了招呼,两人寒暄之后,才一同并肩往前走,他仔细看着脚下的路,一边与同僚说起话来。
正走着路,他就听到有一道稳健的脚步声从后面传来,跟平常人有些不一样,紧接着,一人径自越过他,大步往前走去,黄文锦抬起头时,只来得及看清楚那人高大的背影一闪,没入了黑暗之中。
身旁同僚迟疑地道:“我刚刚好像看见了安王殿下?”
黄文锦愣了一下,道:“你说方才那位?这么一说,背影是有些像,不过……安王爷不是还未回京么?”
那同僚道:“也是,许是我眼花看错了。”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才到了文德殿前,大殿里早已点起了烛火,映照得灯火通明,恍如白昼,空气却安静无比,黄文锦入了殿,与其他官员一般列位站好,一抬眼,就看见了对面的人,面孔熟悉至极。
黄文锦连忙揉了揉眼睛,那人不正是安王赵振?!
所有人都没有料到,赵振没有等大军,而是提前回京师了。
正在众臣面面相觑之际,外面传来了通报声,紧接着,靖光帝来了,他在殿内逡巡一遍,似乎对赵振的存在全然不讶异,径自在龙椅上坐下来,摆了摆手,早朝开始了。
赵振的目光落在了对面的空位上,那里本该是赵羡的位置,只不过现在没有人,空荡荡的。
整个早朝下来,他有些漫不经心,大多数时间都在盯着对面赵羡的位置看,像是陷入了深思之中。
这一幕落在了他人眼里,则是另一番意味了。
淑妃之死,赵羡的嫌疑至今还未清洗干净,赵振就回来了,这两兄弟之间莫不是要生出什么嫌隙来?
朝议结束之后,赵振便闷头往外走,速度极快,让几个本想找他搭话的大臣都默默闭上了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大步流星地出了文德殿,走远了。
其余大臣见状,又转向了赵瑢,纷纷过去问询情况,赵瑢好脾气地笑笑,温和道:“不瞒诸位,本王如各位一样,也是今日才得知安王回京了,多的事情,本王也不太清楚。”
却说赵振并未离宫,而是去了含芳宫,宫前门庭冷落,大门虚掩,一派萧瑟冷清,凄凉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