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眼眶渐渐红了,片刻后突然反应过来,恶狠狠地瞪着赵羡,满眼仇恨,道:“是因为这个外族人吗?你想让他离开巫族?”
“不是,与他无关,”姒幽如实地告诉她:“我确实想成为祭司,可理由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阿眉,很多事情,也都不是你所看到的那样。”
她的眼神仍旧是淡淡的,清冷若雪,姒眉却觉得寒意浸入骨髓之中,叫她打了个颤,隆冬时候,她孤身一人从大秦山里出来,长途跋涉,徒步走到这里,也从没觉得会这样冷。
姒眉愣愣地盯着她:“那是什么样的?我、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做?”
姒幽移开视线,淡声道:“你不明白最好。”
“我阿娘死了,”少女的眼里渐渐盈起了泪意,声音都颤了:“阿幽姐,真的……是你吗?”
“是我。”
姒幽无比清晰地回答她,击碎了姒眉唯一的希望,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然后伸手狠狠擦拭着,声音里带着恨意:“为什么?”
姒幽看着她,道:“因为我恨他们,正如你会恨我一样。”
姒眉哭得浑身颤抖,忍不住蹲了下去,姒幽转过身,声音淡而漠然:“姒眉,要么你现在就回去大秦山里,要么……就来向我报仇吧。”
“像我杀了他们那样。”
回应她的,只有少女的哭声。
第116章
离开寿王府,上了马车之后,姒幽主动抱住了赵羡,她嗅到了对方身上淡淡的暖暖气息,一只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男人拥紧了,低声道:“很难过?”
姒幽埋头在他的肩窝上,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赵羡也弄不明白这究竟是不是难过,最后索性放过这茬,问道:“为什么不告诉她?”
“告诉她?”姒幽不解。
赵羡道:“当年的大祭祀。”
“不,”姒幽拒绝了,道:“我杀了她阿娘,这是事实,即便是告诉了她,又有什么用处?难道她会因此而不恨我吗?”
她直起身来,看着赵羡,道:“我与她阿娘,孰轻孰重?我尚且没有因为阿眉的缘故,放弃报弟妹的仇,怎么能指望她因为我而就此放弃?这时候将当年的事情告诉她,只是在试图取得她的谅解,让她为难罢了。”
姒幽道:“从我杀他们那一日起,便知道会有今天的情况发生,不是阿眉,也会是别人,我不会退缩,让他们尽管来吧。”
说到这里,她的眼神变得异常坚定,就如当初她决心要复仇的时候一般。
转眼时间便过去了半个月,太子还是没有好转,每日痴痴傻傻的,没事便背背书,还拉着宫人求夸奖,靖光帝震怒不已,勒令刑部与大理寺一同彻查真凶。
而贤妃得知了太子招供一事,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再醒过来时,大受打击,宛如一夜之间老了十岁,对当年谋害贵妃与寿王一事供认不讳,靖光帝震怒,当即下旨让她去了护国寺,带发修行,余生都将常伴青灯古佛了。
至于太子,他已被靖光帝废了,人也痴傻如三岁稚儿,境况不可谓不凄惨,朝廷上下的心思也跟着活动起来,如今太子被废,寿王又是个残的,安王远在边关未归,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晋王赵羡身上,以靖光帝之前对他看重的程度,若无意外的话,储君的最佳人选便是他了。
这一日,姒幽正坐在廊下,寒璧端着刚刚煎好的药过来了,刺鼻的苦涩药味远远便能闻见,姒幽接过碗,听得外面传来脚步声,江七进来了院子,见了她先是行礼,而后才道:“王妃,王爷之前让我查的事情,有了眉目。”
姒幽端着药碗不喝,只是问道:“什么事情?”
江七道:“废太子的那枚私章,早在前年的时候就已经被人窃走了。”
一片粉白的花瓣被风吹落,悠悠落在药碗中,泛起些微的涟漪,姒幽垂眸,看了一会,道:“那么,当初在大秦山想杀王爷的,则是另有其人了。”
江七抬起眼来看她:“娘娘觉得是谁?”
姒幽淡声道:“谁获利,便是谁。”
她说完,端起药碗来一饮而尽,旁边的寒璧连忙送上丝绢,姒幽轻轻拭了唇,站起身来,道:“再过几日,就会有消息了。”
江七莫名其妙地望着她,道:“什么消息?”
又过了十来日,皇宫里,夜色沉沉。
靖光帝才从御书房出来,一行宫人提着灯笼,照亮着前行的路,寂静而无声,处理了一日的朝事,这个年逾五十的帝王也有些疲倦了,再加上前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令他有些精疲力尽之感。
正在这时,前面有脚步声匆匆,在这寂静无声的宫道传来,有些突兀,令靖光帝不觉抬眼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