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骗你作甚?我亲耳听见那个嬷嬷说的,还能有假?”
“可那个嬷嬷早就疯了好些年了,她说的话,如何能当真?”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宫女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压低声音道:“都说这皇宫之中,只有疯子才会说真话。”
皇后的脸色有些发白,她的表情冷若冰霜一般,略略抬了抬手,贴身宫婢立刻了然,几步转到那假山之后,清了清嗓子,扬声道:“是什么人在那里?”
说话的是两个年纪不大的宫女,原本是躲在这里偷个懒,没想到被抓个现行,顿时吓得惊慌失措,万分惧怕,再一看后面的人竟是皇后娘娘,霎时间腿脚都有些发软了,两人噗通跪在地上,连连叩首求饶。
皇后慢慢踱了过去,绣着精致繁复牡丹纹的宫装下裙摆缓缓扫过青砖地面,在那宫女的手边停下了,她的表情很是平静,目光却晦暗无比,宛如刀子一般锐利,盯着那两名宫女的发顶,轻声问道:“你们刚刚说的是,哪个疯了的嬷嬷?”
那宫女叩首不止,带着哭腔答道:“回皇后娘娘的话,是冷宫里的那个疯嬷嬷,奴婢妄言,求娘娘饶命!求皇后娘娘饶命!”
她说完,两人又砰砰磕起头来,身子剧烈地发颤,抖得好似秋风中的落叶一般,皇后却打量着她们,声音里带着奇异的柔和,道:“跪着做什么?本宫不罚你们,来,起来,带本宫去见见她。”
那两名宫女几乎疑心自己耳朵坏了,其中一人壮起胆子抬头看了看,正对上皇后的目光,她微微一颤,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带着惧怕之意,怯生生道:“是,是……奴婢遵旨。”
……
晋王府。
夜里的时候,庭院里凉风习习,姒幽坐在廊下,下方是一个不大的池子,里面隐约能看见金色的锦鲤游动,在水面上荡开一圈一圈的涟漪来,宛如洒落的碎金,分外漂亮。
寒璧小心端着一个托盘过来,道:“娘娘,该喝药了。”
姒幽听罢,站起身来,将那托盘上的瓷盅揭开,端起碗来慢慢喝了,耳听得外面传来脚步声,抬眼一看,却是赵羡正大步走过来。
夜风拂过,将姒幽的衣裳吹得飘飞起来,赵羡眉头微皱,握住她的手,道:“怎么不多穿一些。”
姒幽将瓷碗放下,轻轻道:“不冷。”
这些日子以来,她每日都要喝药,不知是不是赵羡的错觉,倒也真觉得姒幽的手没有那么凉了,但即便如此,他仍旧是让寒璧取来一件外袍给她披上,然后将她搂着,柔声问道:“在看鱼?”
姒幽将目光投向水面,道:“不是,是花要开了。”
这水池才一丈来宽,很浅,但是里面移植了几株莲花,此时已打上了鼓鼓的花苞,亭亭玉立,在夜风中轻轻摇晃,想是再过两日就要盛开了。
正在这时,江七匆匆从外面进来,先是叫了一声:“王爷,王妃。”
赵羡道:“怎么了?”
江七答道:“宫里出事了,皇后娘娘去见了皇上,将寿王当年被太子和贤妃算计落马一事抖出来了,皇上如今正大发雷霆,勒令太子即刻入宫。”
闻言,赵羡替姒幽紧了紧外袍,声音带笑:“这么大的事情,阿幽,我们也去看看吧。”
……
寿王府。
明亮的灯火将整间屋子映得通亮,少女盘起双腿坐在椅子上,她趴在书案上,手里拿着白玉棋子,盯着面前的棋盘,一颗一颗地将棋子堆叠起来,等叠到第五颗的时候,棋子便滑落下来,蹦跳着在棋盘上胡乱滚动,将好好一盘棋局都打乱了。
对面的男子停下了动作,拈着黑子抬眸看来,暖黄的光芒映照在他的眸中,很是温润。
姒眉挠了挠鼻尖,伸手将那些散落的白玉棋子一一捡拾起来,只是她又分不清哪些是原本就在棋盘上的,哪些是刚刚掉下去的,索性随便捡捡。
“啪——”的一下,赵瑢轻轻在她手背上敲了一记,道:“错了。”
姒眉轻哼一声,索性收回手,看着他一粒一粒地捡起那些棋子,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下人通报的声音,赵瑢道:“进来。”
那人进来了,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赵瑢手中才捡起来的棋子再次跌落下去,发出清脆的声音。
姒眉不解地看着他骤变的脸色,赵瑢却摇起轮椅,眉目冷峻,吩咐道:“来人,备车马,本王要入宫。”
“是。”
此时皇宫的谨身殿内,所有的白铜仙鹤衔烛灯台都被点亮了,将偌大个殿映得灯火通明,空气却紧绷着,所有的宫人俱是垂首敛目,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靖光帝身着深色常服,正负手立在那里,表情严肃,眼神晦暗,带着几分隐怒,颇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