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如初不置可否,只是望着他,果然,萧明远道:“你也知道,我们萧府在洛京城也有三家布庄,不过因为有唐府在,左右还是被压了一头,近些日子来,经营大不如从前……再加上过一段时间,唐府从淮阳运来的丝绸到货之后,恐怕……”
萧如初神色温顺,端着茶盏静静地听着,直到萧明远说:“你看看能不能与亲家说一声,将一部分丝绸转卖给我们萧家的布庄,这样的话,我们自己的布庄也能维持一阵子。”
萧如初垂下眼眸,盯着自己手中的茶盏看,莹白的瓷器中盛着一泓浅碧色的茶水,细长的茶叶上下漂浮不定,上好的毛尖,她还是头一回在萧明远这里喝到。
“如初?”萧明远说了许多话,这才意识到自个的女儿一直没开腔,他微微皱了一下眉,道:“你回去唐府之后,与亲家老爷提一提便是。”
萧如初微微一笑,放下茶盏,道:“父亲有话,女儿原不该辞,只不过,父亲或许不知道,如今公公并不在府中,父亲即便是叮嘱了,女儿也不知向谁说去啊。”
萧明远皱着眉道:“怎么会?亲家一直不在府中吗?”
萧如初道:“四月十五一早,公公便走商去了,女儿到了府中这么些日子,并不曾见着他老人家。”
“再说,”萧如初话锋一转,接着道:“这生意上的事情,女儿也不懂,唐府规矩严得很,女儿初来乍到,倘或贸贸然提起这事,恐怕要引得公公婆婆多想,对萧家生恶呢。”
萧明远想了想,倒也确实,虽然从心里来说,他把萧如初嫁过去,确实是为了以后生意上的便利,唐府家大业大,是洛京首屈一指的大商户,只怕手指头缝里漏一丝下来,就够萧家吃个饱了,也并不急在这一时,免得让唐府心生芥蒂,反倒不美。
这么想着,萧明远虽然发愁布庄的事情,但是也没有办法,只得叮嘱道:“虽是这么说,但是倘若有了机会,你还得在唐老爷面前,替为父说几句才是,可千万记得,萧府是你的娘家,日后你在唐府立足,也只有娘家才能替你撑腰,万不要忘本了。”
这话似在敲打,萧如初心中好笑地想着,这腰怕不是要给我撑断罢?面上却是一笑,垂眉顺眼,仿佛当真受了教,细声道:“父亲说的是,女儿记下了。”
眼见着目的没有顺利达成,萧明远也没了谈话的心思,喝了几口茶,便匆匆离开了花厅,萧如初放下茶盏,从头到尾,她一口都没碰过那茶,玉缀过来伺候,低声道:“小姐要去院子么?”
她说的院子,乃是萧如初出阁之前住的,是在萧府的最南边的角落,当初萧林氏便是在这个院子里生下的萧如初,也是在这个院子里病逝的,此后,年幼的萧如初在这里长大成人。
小院子坐南朝北,即便是在这种阳光明媚的天气,也显得十分阴凉,光线不好,不过萧如初已经习惯了,玉露从怀里摸出锁匙来,便凑到门前开锁,先是咦了一声,玉缀道:“怎么了?”
玉露疑惑道:“这锁开不了了。”
萧如初道:“怎么回事?是锁匙拿错了么?”
“不可能,”玉露辩解道:“这锁匙奴婢拿着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拿错?就是这一把刻着流云图样的。”
她说着把锁匙递了过来,萧如初接过看了看,果然没错,她与玉缀对视了一眼,将锁匙在掌心摩挲了一下,道:“你瞧瞧,是不是锁不对?”
听罢这话,玉露恍然大悟,连忙过去看了一眼,顿时气急:“小姐,我们的锁被人换了!”
她们这小院子,几乎可以说是一贫如洗,谁那么闲得没事干,跑来换了她们的锁?答案显而易见,除了萧如雪,估计也没别的人了。
“小姐,怎么办?”玉缀皱着眉担忧地问道。
萧如初想了想,对玉露道:“你去一趟后厨罢。”
听了她的叮嘱,玉露便去了,不多时,回转来,在路上正巧遇着了萧如雪,见了她,上下打量了一眼,见她穿着青缎子的襦裙,在唐府,即便是下人们的衣裳,质量也都是不错的,遂语气讥讽地笑道:“如今你家主子这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玉露可不比玉缀,听罢这话,笑了起来,意有所指地道:“大小姐说得是呢,我们小姐如今可不正是一人得道,鸡犬都想升天?”
她不说倒还好,这一说,便让萧如雪想起今日午饭席间,骤然发难的萧如初说得那一番话,还有萧明远暴跳如雷的面孔,一一浮现在眼前,心中又是厌恨又是畏惧,她不是不知道萧如初嫁去唐府意味着什么,当初唐府看中的原本是她,只是萧如雪怎么肯嫁过去守活寡?在萧明远面前哭闹几声,萧明远疼她,便也作罢,又舍不得这一门亲事带来的便宜,便谎称她有婚约,推了萧如初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