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又道:“从前他惹恼了老爷,把他给训了一顿,关到祠堂里边几天,您猜怎么着?”
萧如初好奇道:“怎么着了?”
玉缀轻掩着唇笑了出来:“他在祠堂里边好吃好喝,白天吊着嗓子念戏文,晚上还能在供桌上睡觉,祖宗灵位都给挤到旁边去了,蒲团当枕头,帷幕当被子,没冷着没冻着,舒坦得紧呢!”
萧如初讶异道:“还有这等事情?”
“可不是么?”玉缀小声笑道:“后来不知叫谁知道了,给告到老爷那里去,把老爷给气着了,二话不说,带着家丁小厮们就往祠堂去,谁成想,还没走到祠堂跟前,便见着里头浓烟滚滚,眼看着走水了,这个时候哪儿还顾得上教训,赶紧扔了棍子荆条去救火。”
“祠堂被那一把火烧了个精光,四少爷倒是好好儿的,什么事也没有,老爷问起来,他只说夜里做了梦,梦见祖宗太爷爷在骂一个不肖子孙,骂得兴起便扔烛台,待他醒过来,祠堂已经着火了,老爷便追问,骂的是谁,四少爷还笑,直道不敢说,怕说了要挨打,谁知老爷听了,竟然不问了,这事儿便算是过去了,祠堂现如今已经重新修过,只是除了年底祭祀,再不准四少爷单独去祠堂。”
玉缀还笑道:“这事儿府里的老人们都知道,奴婢也是上回听她们说四少爷路过,个个绕着道儿走,便多问了一嘴,她们才说与奴婢听的。”
话毕,两人进了院子,玉露与疏桐等人正在收拾,见他们说笑着进来,玉露遂笑嘻嘻问道:“与小姐说什么呢这样高兴?”
玉缀掩嘴笑答:“听了个趣事儿,说给小姐听,匠人们都回去了?”
玉露脆生生地道:“是呢,眼瞅着天色一暗,他们便都散了,东跨院派来的管事也回去了。”
因正房的门窗都刷了熟桐油,所以院子里都飘着一股子气味,虽然不算难闻,只是萧如初的嗅觉较常人要更为灵敏,所以站了一会便有些受不住,回身进了东厢。
东厢的书桌上还搁着她调弄好的香饼,经红泥小炉一烘,幽幽的香气便散发出来,将鼻端间缭绕不去的熟桐油味儿驱散开了。
萧如初将香饼分成几份,用香盒细心存放起来,唤来玉缀,将其中一份交给她,道:“取来葵叶一起,焚熏三日即可。”
玉缀应下便出去了,萧如初将香盒收好,放在书案上,瞥见书架上放得齐整的书籍,左右无事,便查看起来,与她想得不一样的是,这书架上的书虽然多,条目却杂,像四书五经、经史子集这一类的书倒是少,更多得则是像杂记、演义外史等等杂书,倘若是私塾里的先生瞧见了,只怕要摇头大叹此间主人的不务正业了。
萧如初多瞧了几眼,甚至连民间的话本都有,从古至今,一应俱全,她心中讶异之余,不由对这从未见过面的夫君生出几分好奇来,在唐怀瑜和疏桐的口中,说起这人来,大致印象都是斯文有礼,文质彬彬,待人谦和,萧如初心中便觉得此人大约是个文弱书生的形象,做什么事情都是一本正经的,就怕他张口来几句之乎者也了。
可是如今看着这书架上的书,可见此人的兴趣也是颇为广泛的,萧如初这样想着,便觉得此人在心中刚刚清晰了一些的形象,又开始模糊起来。
爱看闲书的书生?总觉得说不出的别扭,萧如初琢磨了一会,便丢开了,如今他回不回来还是两说,日后再说罢。
她转身欲走,眼角却瞥见书架角落中的一本书,身形稍顿,萧如初讶异地停下脚步,盯着那书脊上的字看了几眼,忍不住伸手抽了出来。
只见古朴的书面上写着几个簪花小楷:雅香志。
竟是一本有关于制香的杂书,萧如初有些惊讶地打开来,许是很久没有人翻过了,那书干巴巴地粘在一处,又兼这几日下雨,受了点潮气,几乎要翻不动。
萧如初略略看了几页,书中说了许多关于制香的要点,旁边还以蝇头小楷详细地写着注解和建议,甚至有许多地方是连她都没有听说过的,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欣喜和遗憾来,两厢掺杂在了一起,一时间真是五味杂陈。
欣喜于竟然有人与她一样,对制香同样感兴趣,且那人还是自己未见面的夫君,而遗憾则是更不必说了。
屋子里光线渐渐暗下来,书上的字也有些看不清楚了,萧如初便打开了雕花窗,倚在窗边又看了好几页,直到玉缀举起烛台来,唤她去用膳,这才念念不舍地把那书放下了。
第17章
萧如初是从五岁开始,便接触了制香,她的母亲萧林氏,乃是一名秀才的独女,制香的手艺要从萧如初的外祖母那一脉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