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后经官府严查,唐高旭又交代了他曾经谋杀亲兄长,才夺来家产,这又是一桩令人乍舌的陈年旧案了,足以成为众人一个月的茶余饭资。
萧如初听着这些话,有些疑惑道:“若说这事,本是没有证据的,他如何会自己说出来?”
唐怀瑜哈哈一笑,眼中带着狡诈,道:“不肯说,也得说,不是他说的,传出来,也是他说的,这种事情并不重要。”
唐怀瑾放下茶盏,轻巧地道:“他太贪了。”
唐怀瑜见萧如初仍旧不解,便解释道:“据官府调查,那银矿已被唐高旭开采了大半之多,若是淮州城的知州意欲以此向朝廷邀功,仅凭这小半银矿是不够的。”
他话说到这里,萧如初顿时恍然:“原来如此。”
银矿只剩下小半没有关系,不是还有一个江南首富唐府么?里外抄个精光,田庄店铺,再加上钱庄里的存货,总不能比那银矿还少罢?
要抄唐府,那么唐高旭必然是活不成的,原本私采银矿只需鞭笞下狱三年,流放二千里,但是正因为唐高旭太过贪婪,将那银矿过度开采,以至于官府从这里头捞不到油水,既捞不到油水,又如何向朝廷邀功,给自己的政绩锦上添花?
所以,唐高旭是否真的做过杀兄夺家产的事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唐府的财产必需收回朝廷手中。
唐府被抄了,一切尽被官府收去,便是唐府那个大宅子也被封了,也许再过数年,又或者十数年,那宅子会被官府卖掉,总之,那里再也不是唐府了。
唐府众人被扫地出门,落得一个凄凉下场,唐怀瑢原被烧死了,便只剩下了一个唐怀瑛,成了一大家子的依靠,但是唐怀瑛从前潇洒快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二十几年的锦衣玉食,又兼之有些好色好赌的坏毛病,如何能靠得住?
不出半个月,他从老太太那处花言巧语哄了不少好物什拿去典当了银钱,秦楼楚馆和赌场那么溜达几日,便又花了个精光,回来和谢氏争吵,闹了不少回。
即便是如此,老太太也坚持不能分家过活,一大家子挤在一座巴掌大的小院子里,成天为着点鸡毛蒜皮的事情,吵得不得安宁。
老太太心眼本就是个偏的,事事仍旧是向着二房,但如今杨氏岂是好惹的?包袱一卷,收拾好自己的嫁妆,回娘家去了,也没管她的婆婆柳氏,杨氏跑了,老太太又把柳氏骂了个狗血淋头,连儿媳妇都降不住,可见是个没用的,旁边谢氏还冷嘲热讽,柳氏受气惯了,起先倒也还忍得住。
但是谢氏性格吝啬,自己的私房捂得死紧也还罢了,便是家用贴补,她也要抠索掉一些,饭菜起先还见肉,后来便只见油,最后连油都不见了,老太太奈何不了谢氏,又把柳氏骂一顿,柳氏两头受气,差点熬不过去了。
萧如初默然无语,看着正坐在面前喝茶的柳氏,听她大倒苦水,哭诉着谢氏和老太太的恶行,又骂了一通唐怀瑛,最后道:“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她今日是偷摸着过来的,老太太身体不好,人在床上躺了十来天了,精神头还挺足,天天使唤柳氏端茶倒水,盛夏天气尚热,每日还要擦身,柳氏从前也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如何能忍受得住?趁今日出来买菜,又寻摸到萧如初和唐怀瑾的宅子来了。
萧如初打量着她,突遭大难,身上穿着再不复从前那般考究华贵,布衣麻料,以前恨不得走路都要八抬大轿抬着走,如今因生活所迫,面孔竟透露几分憔悴和苍老来。
萧如初简直不知道柳氏是以如何的心情找上门来的,她知道唐高旭做过的事情吗?
萧如初想,她必然是知道的,但是仍旧抱着些微的希望,来碰碰运气。
果不其然,柳氏哭诉毕了,踌躇片刻,又四下环顾,轻声道:“你们这……这院子还挺大的,虽然只是二进小院,不过比起从前的正房大院,也不遑多让呢。”
萧如初的唇角轻轻弯了弯,并不答话,柳氏不免有几分尴尬,神色不安,她正欲再说什么时,忽然听萧如初道:“怀瑾今年年纪几何?”
柳氏蓦然一怔,不知道她问这话是何意思,嘴唇微微动了一下,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她如何能记得唐怀瑾的年龄?那又不是自个儿肚子里出来的,从前便没有注意过,如今萧如初问起,她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萧如初倒也并不为难她,只是冲旁边的玉缀使了一个眼神,玉缀意会,转身进了里间,不多时便回转身来,手中捧了一个托盘,上面以青绸盖住。
柳氏见着那托盘,面上露出显而易见的欣喜之意来,玉缀小心地将托盘搁在桌上,便退了下去,柳氏眼中惊喜,嘴上却还故作推辞道:“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