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逼视下,吹绿终于崩溃了,大哭着喊道:“是一个影子,就在门口……玉露姐姐在哭,可是奴婢不敢过去……奴婢、奴婢心里害怕……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哭得声嘶力竭,几欲不能言语,唐怀瑜却忽然道:“在门口?在哪个门口?”
吹绿抽泣着,颤颤地伸手指了指,正是宅门的方向,众人震惊,这就是他们刚刚进来的那道门!
萧如初只觉得手脚有点发软,差点站立不稳,她才出去了半个月,为何会发生这种事情?
她捏了捏剧痛的眉心,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下来,冷声道:“她……现在在哪里?”
疏桐答道:“葬、葬了。”
“谁葬的?”萧如初的神色愈发冰冷,又道:“可有报知官府?”
疏桐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小声道:“正房大院那边派了人来,拉去葬了的……具体的事情,他们也不肯说,奴婢再三追问,只是推说不知,后来奴婢又去求了熟识的人,她前几日才将玉露姐姐的遗物送来,告诫奴婢,不要再管这件事情了……剩下的,奴婢也不知道了……”
听到遗物二字,萧如初的心紧紧缩起,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似的,她再次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稳住了声音:“事情就这样揭过了?”
唐怀瑜冷嗤一声:“恐怕在正房大院看来,就是这样的,那个老虔婆,出了事不想着如何查出作恶之人,反倒是尽想着做法事,驱鬼降妖起来。”
萧如初沉默着,又看向面上泪痕尚未干却的吹绿,冷声道:“哭完了?”
吹绿顿时惊惶无比,不知她是何意思,不敢应答,便又听萧如初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吹绿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嗫嚅着,像是不敢开口,萧如初见她这般,不由心生气恼,她转向疏桐,道:“你来说说,事情究竟是如何的?”
疏桐小声答道:“是少爷和少夫人离开的第五日,当时咱们已经闭了宅门了,祠堂那边死了一个小厮,到处都是府里又闹鬼了的传言,那一日夜里突然有人来敲门,当时奴婢在灶屋里烧水,没听见,吹绿和玉露姐姐在院子里做事,吹绿说不敢去,她怕鬼,玉露姐姐便道,少夫人说了,这世上是没有鬼的,她才不怕,便去开门了,后来……后来就传来玉露姐姐的惨叫声,然后……”
她目光迟疑地看了看吹绿,吹绿像是呆愣着,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眼泪在眼眶里颤颤地转着,她惨笑着道:“你看我作甚?怎么不敢说了?你若是不说,我自己来说便是,我那时心里害怕,不过也实在是担心她一个人去开门,便跟在了她后头,虽然我没出去,但是隔着拐角,我是看着她被杀死的,那东西杀了她不算,还要进院子里来,我便跑到灶房这边,把院门关上了。”
说到这里,她面上的表情已是木然,仿佛是卸下了什么负重一般,惨声道:“没错,我是见死不救,我若是去救她,咱们几个都要死,玉露如今还有人为她收敛遗物,若咱们一并死了,只怕真叫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呢。”
疏桐默然无语,生死面前,吹绿会这般选择,也确实是人之常情,如若当时换了她来,只怕也会这样做。
萧如初按了按眉心,只觉得头痛欲裂,像是有一只手死死扼住她的喉咙,让她无法呼吸一般,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唐怀瑾察觉到她的异样,关切道:“夫人?”
过了好一会,萧如初尝试了一下,才终于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来,仿佛许久没有说过话的人,道:“我没事。”
夕阳终于彻底沉落下去,金色的余晖在天边描摹出如鱼鳞一般的云层来,淡淡的,也渐渐晦暗下去,明清苑里冷冷清清的,庭院里原本种了两株梅树,其中一株枯死了一半,叫疏桐和吹绿两人收拾干净了,如今另一半仿佛也没精打采起来。
正房屋里,疏桐将一个木匣子递上来,小声道:“这便是玉露姐姐的遗物,都在这里头了。”
唐怀瑾摆了摆手,疏桐连忙退下去了,萧如初的手按在匣子上,忽然开口道:“是我害了她。”
唐怀瑾一怔,以为她是在愧疚去淮州时没有带上玉露,才导致这场惨剧的发生,正欲说话时,却听她又自言自语道:“玉露平日里胆子很小,十分怕鬼,从前我们路过秋声园,四弟在那里打灯笼,她吓得腿都软了,还要让我先逃。”
萧如初转过头来,看着唐怀瑾,语气平静地道:“是我告诉她,这世上没有鬼,无须惧怕,她便信了,可是我忘记告诉她,世上远有比鬼神更可怖的事情。”
“倘若我不那么告诉她,她便会继续怕鬼,也不敢独自一人去开宅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