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带着一些人,鱼贯入了小厅内,正见着一名身材高挑的丫鬟过来,见了礼,又道:“老太太正在吩咐事儿,还请夫人与几位少爷少夫人稍待片刻。”
柳氏没有话说,几人便在厅中入了座,萧如初往下首坐了,杨氏见了,便极力劝她往上坐,甚至将自己的位置让了出来,十分殷切。
萧如初自然不敢受,推让片刻,到底还是没有坐过去,杨氏便只能作罢,才不一时,便有两名丫鬟打起帘子,另有两名小丫鬟搀着一位老太太进了小厅。
老太太身着深黛色的软缎衣裳,上边绣着耄耋富贵花样,两鬓斑白,面上两道深刻的法令纹,瞧着精神气倒不错,步伐走动间,也还自如,发髻梳得一丝不苟,头上插着几支镶翠玉寿星鎏金银簪,众人见了,连忙站起身来,向她问安。
老太太点点头,往上座坐了,这才道:“怎么今儿凑到一起来了?”
柳氏笑道:“也确是巧,因如初在我那处坐了一会子,怀瑢和怀瑛便前后脚过来了,索性便一同来了老太太这里,也免得您费神。”
老太太点头,一旁便有丫鬟奉了茶盏到萧如初跟前来,萧如初连忙接了,又躬身奉给老太太,垂着头,轻声道:“如初给老太太请安了。”
老太太却并没有伸手接,只是盯着她看了许久,她不接,萧如初自然也不能抬起头来,所幸她从前在萧府,什么难堪尴尬的场面没见过,嫡母嫡姊的刻意刁难,比这更一言难尽的多了去了,没有什么受不起的。
终于,精致的漆雕小盘上的茶盏微微颤抖了一下,萧如初手酸了,老太太这才慢腾腾地接了茶盏,两道法令纹动了动,道:“你今年多大了?”
萧如初心里笑了一下,恭敬答道:“年底大雪那一日,刚满十七岁。”
“年纪还是有些轻了,瞧着经不得事。”老太太言简意赅地评判了一句。
一旁的谢氏轻声笑道:“听说原本定的是她的姊姊,后来才换的,倘若是那一位,倒仿佛要更合老太太的心意一些。”
柳氏不悦地看了她一眼,暗骂她多嘴,又连忙道:“老夫人,我拿了高人给的生辰八字,对照着整个洛京的适龄女儿一一核过了,唯有萧家的两位女儿最合适,原先定的确实是萧家的嫡女,只不过后来听说她已经定下了亲事,这才又换的。”
听了这番解释,老太太的神色和缓了些,道:“那也便罢了,总归是没得挑的,只怕年纪轻了,定不下性子来。”
柳氏笑容满面道:“老太太过虑了,我瞧着,如初是个温柔懂事的。”
萧如初心中微微打了一个突,还没反应过来,便见老太太看向她,道:“既然如此,那我也直说了。”
萧如初勉力定下心神,道:“老太太请讲。”
“你仔细听好,”老太太放下茶盏,面上的法令纹显得她十分严肃,道:“你既然嫁给了怀瑾,进得我们唐府来,有些事情,我便也直接与你说了,他年前跟着去行商,途中恰逢匪盗,商队遇难,怀瑾也不知下落,侥幸逃回的仆从也无有见过他的,此事想必你也知道了。”
萧如初点点头,她当然知道,唐高旭作为洛京首屈一指的大商贾,本就十分引人关注,唐府三少爷行商遇难,半路失踪,几乎在几天之内便传遍了整个洛京的大街小巷,更遑论家中也经营商事的萧府了。
老太太道:“老身请归元山的高人算了一卦,若要怀瑾平安回来,必然要一门亲事来冲一冲喜,这才找上了你们萧家,你也能踏入我唐府的门来。”
“既然你进了唐府的门,府中的规矩,我就不必多说了,自有人教给你。”
她说着,顿了顿,喝了一口茶,一旁的柳氏适时接了话,笑道:“如初今晨去我那里,我便说与她听了,府中规矩,家训一概事宜,皆会事无巨细,一一教导的,还请老太太放心才是。”
“你这样说,我也放了心,”老太太放下茶盏,又对萧如初道:“这我也不管了,还有一桩,顶顶重要的,你即便是吃不上饭,也要给我做好。”
“每日晨起,必要焚香诵经,初一十五,去大悲寺上香,这是必不可少的,”老太太顿了顿,道:“今日便罢了,我另派了人去,不过你须得记着,上香这事可万万不能疏忽了,这关系着唐府的运数,稍后你去佛堂,自然有人给你经书,须得日日抄写,每日酉时,将当日抄好的经书送去佛堂安放,为唐府与怀瑾祈福。”
这话说得不容置疑,萧如初垂着头,温声应道:“是,如初记下了。”
“嗯,”老太太摆摆手:“旁的我也不多说了,平日里要谨慎言行,若有不得当的地方,犯了唐府的规矩,你也别怪老身不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