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今日火葬场了吗(80)
她这句话出来,老者叹了第二口气:“心病。”
淑妃娘娘愣在了原地。
“臣开了最好的安神药,这些东西先帝便用过,可是圣上不用。”
淑妃有些不可置信:“你是说……”
她心中隐隐有着不好的猜想,不想睡,是因为睡梦中有不想见到的人,还是因为连睡梦中也见不到思念的人,所以强迫自己清醒。
太医摇了摇头。
陛下的病,远比娘娘想象中的严重许多。
帝王曾在深夜召他前来,说过一句话:“朕若是醒着,是不是就可以救下她。”
这个“她”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太医知道皇后娘娘出事那日曾在深夜请过陛下三次,第一次被德庆公公拦下,说怕打扰圣上休息。
第二次、第三次都是圣上亲口回绝。
旁观者清,都能体会到娘娘该有多绝望,才会最终一把大火烧的什么也没能留下。
圣上冷落淑妃,不许人吊唁中宫,太医原本以为是在记恨淑妃娘娘那夜当着阖宫众人的面痛斥他三次未曾理会皇后娘娘的求救。
毕竟帝王不能有过,怎可能背负上逼死皇后的罪名。
可是那夜圣上的这一句话。
「若是醒着,是否可以救下她。」
短短几个字让太医也深感其中几乎将人逼疯般的无奈。
明明字字不见悔,可是字字都是愧。
帝王那一夜并非睡着,而是清醒着在勤政殿处理奏章,清醒着回绝了她一次次求见的传话。他清醒着知道爱人因自己离世,而他本有机会。
世上最悲不过四字:只差一步。
所以皇后娘娘走后的第二年,帝王再也不能入睡。
他清醒着从天黑等到天亮,每逢黎明时有片刻响动就要走到勤政殿的宫门口。他不需宫人陪着,只是独自一人站在那。
德庆劝过。
帝王却说:“只是担心她在找我。”
男人的神色如此平静,好像只是真的牵挂爱人的普通丈夫。
可是整座内宫都知道他的爱人死在寻庭元年,死在失去了他们的孩子、眼睁睁看着他另娶他人、亲自为他上天祭台之后的那个早春。
他本有机会道歉,他本有机会承认那不知何时起就藏在心底的爱。
可是只差一步。
于是他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再也没有资格示于人前。
她曾经无比真挚地爱过一个冷漠的少年。陪着他从十岁到二十又三,陪着他走过籍籍无名的十三年,为他包扎、煮粥,在每一年的七夕等着他的到来。十三年里,她守着小小的拨浪鼓,就像守护着微弱的光。
可是她到底没有等到。
她在那一夜做的最后一件事是将东西好好地还了回来,就好像在说:「我珍视了许多年,从此就请你代为保管。」
她不是恨或者怨,因为若是如此她一定会将其付之一炬。
她只是……不想要了。
她把她的孤独、受的苦、全部的爱和十三年的记忆送还给了他。于是这一次换他痛进了骨髓之中。
「陛下希望时光回溯?」
当初会占卜算卦的妃嫔说过这样一句话。
楚凭岚想,如果有机会再见到她,是否有机会重新开始。哪怕跪在她的身侧再抬头看看她的笑颜好。他再也不会嘲笑她傻,只知道苦等。
他想跟她说,求你再等等。
等到无情之人有情,等到无心之人痛心。
帝王点起灯,将咳嗽间溢出的鲜血随意地擦去。他听见德庆在外面通传:
“陈国公家的二小姐不知怎的,急着见您。”
第35章
春夏交替之际, 阳光最是晴好。
在风和日丽的景色中,连讨厌的人也变得不那么讨厌起来。
高门世家的贵女端起面前飘香的茶轻轻抿了一口,泡的不咸不淡, 无功无过。
她百无聊赖地撑着头坐在原地看着不远处对着梅花舞枪弄剑的男人, 心中没由来的疲惫烦躁。
——楚凭岚, 狗皇帝。
沛郡郡守年轻有为, 上京述职时无意中向陛下流露了公事繁忙家事无人照料的烦忧,因此圣上开恩许他留在京中多日,美其名曰“修养”。
实际“相亲”。
这位郡守见了许多人也未曾有过准话,昨日是邹相旁系家的表小姐,前日是王将军养在闺房宠到二十五岁还未曾出嫁的妹妹。
十七八岁的少女正是明艳活泼的年纪,她又出自世家大族,哪里有闲心顺着圣上的人情去见什么所谓的青年才俊。
不过是小地方来的人,一股子的穷酸气。
茶泡的不难喝, 也无妨。
众口难调, 她陈秉柔说难喝就难喝。
小姑娘将口中的茶叶吐在帕子上,随意将那赃物的洁白帕子扔到桌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