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今日火葬场了吗(101)
他立起一根食指轻轻竖在唇前:“不要吵到她。”
满儿心中一阵绝望, 愤恨地看了眼床榻。
太医说过, 那个女人也许永远也想不起来, 可也许只是一瞬间便能全然想起来。她听到楚平安的名字后头痛昏迷, 若是真的记起那些过往又该如何是好。
圣上为她的一番苦心化为乌有倒还是小事, 可她最害怕的却是……如果陈秉月装作若无其事,可是却留在宫中伺机而动。
她心下定了定神:“皇上,皇后恨您入骨,意于不轨……”
帝王冷峻的面容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
他抽出林奇腰侧的匕首,塞进了昏迷之人的手里。
“那就让她一睁眼便得偿所愿。”
——你也有份。
原来是这样。
竟然是这样。
从来都没有什么被灭口之说,她只是因为他的失察而无端被牵连。
于是三岁背井离乡,又失去亲族,在国寺受苦十三年。
她的父亲记恨国师之言,从未主动前去国寺烧香祭拜,于是生生同她错过了十三年。她的一切苦难因他而起。
午夜梦回间他无数次想起宫中的那场大火,她该是流尽了最后一滴泪才举起烛台。那个叫挽禾的永远温温柔柔的姑娘想必当真是失望透顶,才宁愿化为灰烬也不愿同他相见。
——她累了。
这个事实如此令人恐慌。
她不屑于去爱,甚至懒得去恨。只想远远躲开,同这些无望的纠葛划清界限。
他原本在害怕……她若是恢复记忆,便会一走了之。
以她的性子,恐怕会躲到世上的某一个角落,也不愿意和他有丝毫的关系。
他没有资格、亦没有情分去纠缠。
可是听到太后说的那些话,他第一反应竟是高兴。他恨不得立刻飞到她的身边告诉她真相,原来朕才是那个罪该万死的存在,原来你所有的苦痛都与我有关。如果与其忘了朕,不如你亲手为自己报仇。
那些年的恩怨和心结,便能够了了。
男人的眼底尚带着一丝红,他定定地描摹着面前人如画般的容颜。
她是那么恬静,却叫人不敢赌她睁眼时的样子。
她会想起来,还是依旧处于混沌之中?
她素白的手无意识地抓住那柄刀,帝王一直紧紧盯着它,生怕利刃无眼反而伤了她自己的手。
屋内,有人惶恐愤恨,有人担心惊惧。
可是床榻上的美人睡容平静,好像这些纷扰本就与她无关。
愿或是不愿,陈秉月的眼睫颤动几下,到底是睁开了。琥珀色的眸中痛苦一闪而逝,转而变成无边的迷茫。
帝王的身子向前倾了一瞬间,眼神中瞬时迸发出光彩。他表情克制地小心翼翼,却还是护着那柄刀,没有让它从她柔若无骨的手中脱出。
“林奇,为什么压着满儿?”她似乎还很难受,可是却一眼看到了远处失魂落魄跪在地上的女子。
“还不快放开她。”
嗓子哑着,她说的很慢。
林奇眼中有着惊疑,他们都在打量着她的神情。
“这是什么?”
她终于发现了手中的刀,吓的松开了手。美人眼眸湿润着,像一只惊慌无措的小鹿。她仿佛这才看到男人,有些诺诺地远离了刀。
她的眼神中有疑惑、恐惧、疲惫,可是清清澈澈,没有其他。
帝王闭了下眼。
他沾着血的手重新将利刃收入刀鞘。
“宫中昨夜有刺客……”他话音未落,美人跪坐在床上着急地爬到了他身边,捧起他的手到眼前,上面干涸着大片的血,顺着指缝勾勒出诡谲的形状,她却没有害怕。
“你有没有受伤,这些血是哪来的?”
她只穿着雪白的里衣,行动间青丝散落下来垂在脸侧,让她的眉眼更加柔和。
——她什么都还不记得。
——这样的温柔虽是虚妄,却像是悬崖边绽放的花,引人坠入深渊。
却还甘之如饴。
他的头上悬着迟迟未落的巨石,天意要捉弄着他的真心,只等他全然放下心防时再重重落下砸个粉碎么?
帝王缓缓定神,他勾了下唇角强撑出笑意:“无碍,林奇来的时候见到满儿在你床前,一时担心才出手。”
他微微侧头,声音平静:“还不快松开满儿姑娘,给人赔礼道歉?”
林奇低头称是,隐入了暗处,
满儿跪在原地松动着手腕,她的神色中满是复杂。
美人好像并未对这个说辞起疑,反而执着于方才的问题。她抬眼对上男人的眸子,里面藏着不为人知的疲惫。
她捧住他的脸:“血是哪儿来的,你有没有受伤?”
楚凭岚没有碰她,缓缓低下了头。美人那么着急,他却好像在笑。林奇站在阴影中看到帝王失落的模样,他的眼神落向很远很远的地方,带着人看不懂的暗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