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京越关山(48)
要说这次能找见这纹样也是巧。
大理寺卿翻一本日录时见里头提到一个匣子,就命人去找。
大理寺丞从犄角旮旯把这匣子刨出来时,刚松口气站起身准备回去交差,不慎用袖摆打翻了一个镂空梅纹葫芦瓶。
“毁坏证物”四个大字砸得寺丞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眼前闪过的全是大理寺卿知道这事后怒火中烧的脸。
他从没觉得自己的脑瓜子这么好使过,瞬间就想到好几种借口。
但不管是哪一种,他都得先把摔成几瓣的瓷瓶收拾起来。
于是,就瞧见被压在碎片底下的一张被烧得残破的纸。
捡起来一瞧,寺丞都不知是该为自己不用承受顶头上司的怒火而高兴,还是该担心这案子怕是要牵连甚广引得血雨腥风。
纸上留有小半个奇怪的纹样,零零星星的有些字:“……关文牒……戎……速……银……”
大理寺卿见了这纸后大惊失色,哪还顾得上被摔碎的葫芦瓶,火急火燎地让寺丞送去给王府的玄卫。
倒是那匣子里的东西无甚价值。
小五就是那时候离了京城,循着玄卫内部的联络暗记费了一番周折才找到傅司简一行人。
小五眉飞色舞地讲了这纸张的来历,被跟在傅司简身边的暗卫抓着后衣领拎了出去。
自此,暗卫不断反思当初为什么会把这个说话不带脑子的选进玄卫。
彼时傅司简还在关南收拾那座卢家瞒下的铁矿。
铁矿还未开采,卢家被抄家后,矿山一直由镇南军守着。
傅司简正愁找不到可靠的人接下矿山,偏偏镇南将军闻陆婚事在即,时不时在傅司简跟前儿炫耀。
譬如,“王爷啊,我媳妇儿还在府里等着我呢,您就一人继续看这几块儿破石头吧。”
大摇大摆往外走时,还要摇摇头留下一句:“唉,有些人啊,连个心上人都没有——”
“——也是,一天天冷着个脸,怪不得没有姑娘喜欢呐。”
傅司简无语。
闻陆自找回他那位心尖儿后,好像就变得格外欠揍些。
当年把心上人弄丢,喝酒喝得烂醉如泥,自那之后脸上煞得像是要在京城开冰铺的人,是谁?
不过傅司简没与他计较。
只是在闻陆大婚后第三天,将矿山扔给了他。
惹得闻陆骂骂咧咧:“你太没人性了,居然使唤一个刚成婚的人给你干苦力活儿,你的良心不疼吗?!”
傅司简面不改色地摇摇头。
闻陆噎住,表情复杂地抬手指着傅司简说不出话。
傅司简也不想这么急的,可他没料到小五会送来这么一个消息。
他得去北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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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嵘还在看手里的纹样,脑海中闪过什么,带着几分不确定地开口:“老臣像是……在何处见过。”
听见这话,坐在桌案后的傅司简不自觉地倾身:“老师?”
钟嵘抬手握拳抵在额头上,眼睛不知是瞧着桌上的茶还是其他什么地方,顿了一会儿,有些挫败地摇摇头:“实在是想不起来,该是在江南时……”
傅司简倒没有太过失望:“那您回头再想想。”
“我是循着纸上的字来北疆的,这些天还未查到可疑的通关文牒。您看——”
傅司简于桌案上展开偌大一张北疆舆图:“幽州是三州中离北戎最近的地方,出关最容易不过。凉州、并州域内狭长,却都各自有几条通向北戎的路。”
“为免打草惊蛇,这些时日只能派玄卫暗中去查。老师,还得劳烦您在北疆多留些时日。”
钟嵘回道:“老臣但凭王爷吩咐。王爷是想……用衡鹿书院那法子?”
傅司简点头,随即笑着道:“您来得太是时候了,我正愁玄卫人手不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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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门声响起,暗卫道:“王爷,小五从并州回来了。”
“进。”
钟嵘起身道:“那老臣就先告退了。”
“老师慢走。”
小五进来后便立在一旁,等钟嵘离开才上前抱拳道:“王爷,并州的事属下都处理完了。”
“孙太守这些时日没出什么幺蛾子,您让属下查禁的那赌场的老板去给他送孝敬都没要。”
说完又感叹一句:“顾小将军是真厉害,深谙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的道理,跟王爷您那股老谋深算的劲儿着实是像。”
暗卫无语,小五总是喜欢在挨揍的边缘活蹦乱跳,他是拉也拉不住啊。
傅司简随手扔过来半块墨锭,小五这才老实下来。
暗卫觉得这墨锭可能是以前王爷扔他那块,啧,作为一个墨锭,竟如此命途多舛。
便听见小五转移话题道:“那赌场老板还挺上道,孝敬没送出去,倒是没死乞白赖地瞎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