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骨+番外(95)
“过了年正十八了。”李燕何低声说。想了想,记起来正事,便又在唇边添了一缕笑弧。
戏台上唱戏那是一个戏子吃饭的本分,然而戏台下做戏却是好生违心。
最不爱做那违心的事儿。
一双幽清的狐眸悄悄往右后侧侍立的阿珂身上扫去……恶女,这一切可都是为了你呢,看我日后如何将这些旧账收回来。
少年一笑倾城。
太皇太后看了更加喜爱,凝着李燕何的眉眼细细端详,少顷又道:“听你唱戏倒让我想起许多年前的韩瑜儿来,那孩子唱腔与你相似极了……呀,你这一抬头,倒越发似她的风骨。”
说着,便将李燕何指给身边的太后与四王爷司马恒看。
太后卫灵只是矜持笑着,她是司马楠的母妃,因着保养得宜,夜里头还得着某些滋养,看起来却不过三十一二的年纪。一双杏眸扫了眼司马恒,噙着笑容道:“摄政王颇用了心思,千百人中竟然一眼挑出来这样出色的。”
司马恒潋滟凝了她一眼,淡笑着谦虚:“李公子近日在京城里风声正望,倒是不难寻见。想不到母亲这样喜欢,连连听了两天,儿臣再累亦是值得。”
去下面具的他,看起来也才三十出头,声音微有些涩哑,然而长相却也是一等一的俊朗。
一双狭长眸子往司马楠身上一扫,见他只是痴凝着李燕何,那眸子里便悄悄捺下一缕阴凉,温和笑道:“从前倒不知皇上亦喜欢听戏。”
司马楠恍然回神,将手中金杯斟满,向司马恒敬去:“辛苦四皇叔,这戏曲儿真是唱得好极了,难怪皇祖母这样喜欢。这厢朕敬你一杯。”
声音沉稳好听,态度亦端端有礼,一如小时候的恭敬。
然而司马恒却知他内里的较劲,这是个不好对付的小子。
司马恒是太皇太后最疼爱的小幺子,早先太皇太后还只是太后的时候,曾力荐司马恒为继位天子。彼时卫灵却不过是个妃子,带着先帝唯一的遗子司马楠诚惶诚恐,末了只得去下一身衣裳,在夜里头将自己献给了司马恒,并以之胁迫。
那时候司马恒才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少年,哪里经得起卫灵那身风骚媚骨的招数,几番下来便欲罢不能。他心中思想,毕竟皇兄还留着遗子,自己也不好堂而皇之坐了那位子,何况司马楠才不过是个八、九岁的小儿,只须将他往荒唐处教化,不怕早晚那位子不是自己的。
便一边儿与他的母妃夜里欢缠,一边儿把持着朝政,悄悄赚着势力。却哪里想那孩子好生有心机,多少年来,竟然一丝儿色欲荤心都不动,只一步步不着痕迹地侵夺着朝权,越大越不好对付。
人群中一道眸光往这边扫来,司马恒对着视线看去,看到阿珂一袭土黑的侍卫服饰立在周少铭身后,他便不着痕迹地扫了李燕何一眼。
李燕何目不斜视,只是当做未曾看到。
……呵,他倒藏得深。司马笑道:“既是母亲与皇上都喜欢,不如留他在宫中住着,多唱上几日罢。”
“老九这注意不错。”太皇太后自是乐得说好,又命人赏了一盒子的唱戏头面,赐了座。
李燕何恭身谢过,却并不对那金灿灿银闪闪的头面显得多么惊喜惶恐,撂起衣摆在凳上坐了下来。
司马楠瞅着李燕何不亢不卑的冷清,分明唱的是青衣正旦,然而却一点儿也不似从前那些戏子,下了戏也只做一副女儿娇柔,反倒是一身浑然天成的男儿清爽,让人百看不厌。
他心里只是觉得欣赏,便寻了话题道:“除了唱戏,李公子平日里还会哪些乐器?”
哼,早知他看了自己一早上。
李燕何嘴角微微勾起,心中轻屑,一双眸子却对司马楠凝了一笑:“回皇上,还会琴与箫。”
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阿珂抽搐的表情,偏将那笑眸加深。
看得司马楠稍一愣怔,他虽不过相似的年纪,这些年却过得辛苦极了,明里服低,暗里努力,几时见过这样幽幽清净的真性情。心中只是觉得美好极了,拈起一盏佳酿:“呵呵,这两样朕倒是也会,改日寻你切磋切磋。”
年轻的帝王,此刻眸子里焕着清澈光彩,以为难得觅到一个知音。然而人世间的情爱,无论男男女女,一次都别把火候添得太过,恰到好处就该收手了。
“不敢,但随皇上吩咐。”李燕何立起,见司马恒朝自己微微点了点头,便对着众人垂首告退。
……
脂粉飘香的御花园内,一袭斜襟布衣青裳在人前拂过。上座是俊逸的天子,对面是英气勃发的将军,鼻翼又拂过绝色少年的清逸,这边儿那边儿都是爱啊……勾得一众女子将眼神痴迷追随,一时捂帕轻语的,贴着耳际娇笑的,你将她与这个配,她将你与那个搭,嘤嘤切切,好不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