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他近前来,“阿悬,不闹了,跟我回去。”
事已至此,揣着明白装糊涂也没什么意思,他不好点破,不如,由我来撕破脸皮。
我退后了一步,“回去继续吃毒.药吗?”
他向我伸来的手僵了下,缓缓放下,又往后缩了缩,静默一阵,他似乎叹了口气,“你是从何时知道的?”
做戏要做足。
我立在峭壁边儿,酝酿了会儿情绪,挤出一串泪珠,就那么绝望的看着他,风满袖,发乱舞,此刻的我,应是凄美决绝的。
不得不承认,本公主心眼不但小,还毒,我就是要让他记住此刻的我,就是让他下半生不得安宁,我要让他知道,正是他,一步步把我逼死的。
我就这样绝望的看着他,扯动嘴角冲他诡异的笑了下,纵身跳下峭壁......
在易南带着人马来之前,我已勘测好,这悬崖下面是波涛汹涌的滚滚江河,我自觉水性甚好,从这里跳下去,有一半的几率,不会死。
我比较过,若是我被抓回去,保不齐第二日就会被毒瞎,自此,瞎着孤独终老;如果我从这里跳下去,要么生,要么死,能活下来,自然极好,说不定,上天会为我开启人生另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若是就此死去,想来,也好。
世间万物变幻终有规律可循,唯独人心不可揣测,在我跳下去的那一刻,几乎同时,易南也紧跟着跳了下来。
在坠进江河里的前一瞬,有谁拽住了我的手。
本公主命大,在河里泡了半夜,又女儿当自强的活了下来。
我睁开眼时,瞧见天边正升起一轮黄灿灿的太阳,像蛋黄,似柿子,又若烧饼......我挣扎着坐起来,听到旁边有人说:“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艰难的扭过头去,易南手拿枯枝败叶向我微微一笑,惹得我心中不禁翻起层层巨浪,最终,都幻化为两个字,“尚好。”
易南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见我确实没有缺胳膊少条腿的,就低下头开始摆弄手里的柴火。
流水迢迢,青山曼曼,层林叠叠,日光散散,烟火袅袅,一男一女两人在围着火堆烤衣裳。
自然,本公主是这一男一女中的一女,一男当属易南。
待身上衣裳全都烤干,我才后知后觉感到全身疼痛不已,当着易南的面,我又不好细细查看,只是站起来随意走了几步,装作欣赏风景般怡然自得背过身去,龇牙咧嘴捋起袖子查看胳膊上的伤痕。
右胳膊尚好,只是有些擦伤与淤青,疼痛尚可忍受,左胳膊就有些不容乐观,手腕肿了有两圈高,胳膊肘处的骨头碎裂般阵阵刺痛,努力抬起时,冒出了层层细汗。
可能我牙齿打颤的声音有些响,惊动了还在烤火的易南,他几步跨过来,转到我面前,毫不避嫌的捉过我的手腕,查看了一番,拧眉道:“胳膊脱臼了。”
“不残就……”
我话还没说完,又一下尖锐的刺痛,易南放下我胳膊,“活动下试试看。”
我冒着汗瞪着他抬了下胳膊,之前疼痛的感觉奇迹般不复存在,我诧异问:“你还会接骨?”
他垂着眼皮,“之前碰到过几次。”
我哦了声,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揉着手腕晃着胳膊转过身回火堆处,易南立在后面,没有跟过来,“要不要查看下身上别的地方有没有受伤?”
经他提醒,我又开始腿疼、腰疼、肩膀疼、肝疼、头疼……
我颤巍巍走到火堆旁,回头见易南垂首立在原地,看见我瞅他,向我打了个手势背过身去。
我面对着他坐在地上,望着他树一样的背影,心中叹了口气,放心的撩衣检查身上的伤势。我小时候顽皮淘气,磕磕碰碰过几次,大大小小的皮肉伤没少受过,现下身上腿上的擦伤淤青,对我来说,算不上是大碍。
我整理好衣衫,抬头见易南依然背对着我立在原地,我有些迟疑,不知他伤的重不重,不管怎样,他确实是救了我一命。
昨夜,我自持水性好,想着跳下悬崖落入深水中应该是可以捡条贱命,却不知当时夜深,黑灯瞎火无月明,崖高坡陡水急湍。
若不是他,我现下应是已喝过奈何桥上的那碗孟婆汤了。
念及此,我清咳了声,向他高喊了声:“我好了。”
易南在原地又立了会儿,方才转过身来,徐徐向我走来,晨光熹微,映在他修长挺拔的身躯上,十分的好看。
他走过来,俯身问我:“身上的伤,要紧吗?”
“无妨,都是些擦伤,并无大碍,”顿了下,扬起脸问他:“你身上的伤……”
他似乎松了口气,脸上浮起一丝笑,“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