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我怕是娘亲一直在骗我,或许,我是怕三哥一直骗我。
寿辰当天,小肉团偷偷跑来荷园,从袖子里摸出几枚人参果,说是西域特供的,太师府只分得了一篮子,全摆在寿宴上,他趁着大家不注意,偷偷塞了几个装在袖子里,赶紧跑来拿给我。
我咬了一口人参果,两眼放光,拽着小肉团的胳膊问:“还有什么特别好吃的没?每样都给我拿来点儿。”
小肉团一本正经地昂头看着我,“有是有,不过,公主要先答应阿凌一件事情。”
我捏了捏他滑嫩的小脸,贼兮兮的问:“什么事情吖?小肉团。”
他噘着粉嘟嘟的小嘴说:“就是这个,以后不能再叫我小肉团啦,阿凌已经相当瘦了,公主要实事求是,不能是非不分颠倒黑白了。”
我再捏了捏他的脸蛋,“这个嘛,好说好说,阿凌最乖了。”
小肉团背着手昂起头哼了一声,迈着方步子踱走了。
一天下来,小肉团,哦,不,阿凌来来往往荷园五六次,据他所说,整个宴席上,只要是能塞进袖子里,且入了他眼的,他每样都拿了样品过来。
既然拿来了,我也就不能把它们当摆设不去吃了,这样,多寒阿凌的心啊。其实,阿凌搬过来的东西,还真不少,待我把它们都消灭殆尽后,已撑得吃不下晚饭了。
待我沐浴洗漱一切拾掇妥当,准备入睡时,易南带着一身的酒气咚咚拍打着屋门,我凛了一下,很怕他趁着酒醉一不小心把我给误杀了。
屋里尚亮着灯,装睡也不太妥,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事情没发生之前,一切都没有定数,谁杀了谁还不一定呢。
我颤抖着手整了整衣衫,挪着步子去开门。
易南拎着一罐什么东西立在门口,风吹月动,酒气扑鼻,我死死盯着他手里的黑罐,“这里面,全是龟苓膏吗?”
他不答话,径直晃到桌边,把罐子放在桌面上,手按着罐子一屁股坐在圆凳上,“今日宴会上的酒,虽有很多稀世珍品,却都及不上这罐百花酿。”
这黑罐里的不是龟苓膏,让我暗暗松了口气,又听是什么百花酿,我刚松下的气又提了上来,该不会让我当着他面把这罐酒喝干了吧。
我赶紧取出事先备好的红木匣子,转移他注意力说:“这是给寿星的礼物,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他手从罐子上移开,接过匣子,在手里捧了许久,方才打开,他只看了那么一眼,便合上了匣子,“这是襄王准备的?”
我讪笑着说:“是我管三哥要的,我在太师府叨扰这么多日,又惹了许多麻烦事,实在是过意不去,正好借着这次生辰,献上薄礼一份,聊表心意,不成敬意不成敬意,还望笑纳。”
皮笑肉不笑就是本公主现下的真实写照,我揉着左脸颊上的那条伤疤,试图以此来缓和一下气氛。
他双眼迷离的只管看着我,我扭捏着说:“前几日见你一直摆弄琴轴,是不是又要制琴?这三根琴弦,够不够用?”
他还是不说话,我有些犹豫,“这个,你不喜欢?”
他终于把目光从我脸上移走,“襄王挑的,定然是极好的,怕是我那把琴轴配不上这几根黄金蚕丝。”
这个,本公主不知该如何往下接话,斟酌了许久,方说:“我的品位自是比不过三哥,若是三哥不帮忙,我就只能是随便描幅画送给你了,想想就觉得寒碜。”
他拿起托盘上两个茶盅,在桌子上一一摆好,打开黑罐上的塞子,抱起罐子倒了满满两盅,“我还倒真想看看你描的画。”
我蹙眉看了看斟满酒的茶盅,“也不是没看过,去年夏天不就在扇面上画了一幅你的肖像吗?”
“也是,”他端起茶盅一饮而尽,又重新斟满粉红色的酒酿,“我记事时起,就跟在我娘身后看她采花酿酒,看的次数多了,每道工序都烂熟于心,却始终酿不出我娘的味道。”
他神情落寞,语气感伤,本公主一向不怎么会宽慰人,但现下这种情形,若是我不说些什么,似乎有些过意不去,我思忖了很久,说:“都城的贵公子们,个个游手好闲,哪个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你,却是一个奇葩,制琴做扇造风筝酿酒,凡事亲力亲为,动手能力逆天强,这些,想来是随了你娘。”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我娘在世的最后一年,拖着病体亲手酿了十罐百花酿,每逢我生辰时,便拿出来一罐自饮,这些年来,只剩最后五罐,这百花酿与其说是酒,不如说是养生汤,就算是喝上三罐,也不妨碍身体。”
“你白天寿宴上已喝了不少酒,这百花酿虽不伤身体,总归是少喝的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