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楼抛绣球那日发生的事情,他与襄王是知道的,只是不知她在千秋楼内与那些南渊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襄王认为她是知情人,坚持要借机派人试探她。
派人,他千百个不放心,万般个不愿意,万一吓着她怎么办,万一伤着她怎么办,万一......
任谁,都不如他自己。
他去时,挑的时机不怎么对,她正在浴桶里泡澡,他只瞥了一眼,便脸红脖子粗心跳的厉害。心慌意乱往后撤了一步,一个没留神,撞着了桌腿,她听到了吧,算了,硬着头皮上吧。
她湿漉漉的嫩脸将将露出水面,他颤着手一把扯过浴桶沿儿上的衣袍,遮住她白花花一片的身子,罢了,反正他是要娶她的。
幸好是黑巾蒙面,若是白巾,他脸红得能把白布映成大红布。
他镇定再镇定,尖刀一寸寸逼近她眼球,他强压着嗓子问:“东西在哪里?”
她丝毫无俱他手里的尖刀,她认出自己了吗?也好,总有一天,他会向她解释。她怔怔望着他,说:“娘亲怎么从来没说过?”
她眼里的疑虑不安恍然无助......很奇怪,只是一瞬,他便懂了,没来由的,他信她,她娘亲是南渊细作这件事,她不知情。
然而,事情的发展永远不在他的控制之内,一日襄王给了他一包龟苓膏的食料,说是七公主嘴特馋,在宫里时就爱吃这种特质的龟苓膏,太师府内吃不到这种,他特意着宫内师傅专门调制了这份食料带过来,解解七公主的馋。
襄王走后,易南把食料摊开,一一验证,果然,发现了番木鳖的成份,他把这份食料销毁,自己摸索着去厨房做了一碗龟苓膏。
襄王给他的量,足够半个月用,他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做了半个月的龟苓膏,襄王又给了他一包食料,番木鳖的成份加重了。
襄王着急了,他知道,他瞒不太久。
终于,那日晚饭时,襄王亲提了蔗糖膏过来,她大咧咧上去挖了一大勺,情急之下,他夺过装蔗糖膏的碗,凶狠狠的吼她,“都说了别吃了,别吃了。”
他当时凶恶的样子,肯定把她吓坏了,她手足无措担惊受怕走后,襄王笑笑说:“七妹大了,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只是心有些宽,易兄对她的心意,她怕是没放在心上过,无妨,此事过后,本王定会竭尽所能成全易兄与七妹,快些,数月即可。”
易南把蔗糖膏推向襄王,“襄王就是用这些来对付自己的亲妹妹吗?”
襄王眯眼笑,“终究是瞒不过易兄,先前是本王过阴了,没能向易兄坦露心扉,净闹了这么些个误会,明人不说暗话,本王向易兄透个底,这蔗糖膏确然有毒,不过,也只是番木鳖而已,人长期食用后,多多少少影响些眼睛,但决计不会伤害到性命,番木鳖,也是有解药的,待静妃娘娘把地图与名单交出来后,解药自会给七妹的。”
临走,襄王又道:“这事,越早办越好,拖着,对谁都没有好处,易兄好好琢磨琢磨,若是一切顺利,年内,本王还吃得上易兄的喜糖。”
每晚的蔗糖膏,他一一验过,是番木鳖。
果然,她眼睛很快出了问题,襄王说,日后都不必再吃蔗糖膏,他松了口气,脑中的那根弦,松了下来,确确然然没有料到,襄王给她的药中,会有血毒草。
她终究是有所警觉,逃出了太师府。
他顺着线索寻,寻到了街边一家医馆里,她慌乱中留下的标有太师府标记的食盒,问过医馆那个老大夫,他方知晓,她竟中了血毒草的毒。
一路出城追过去,半道,遇到了定国公的苏公子,拉拉扯扯絮絮叨叨中,他存有点点侥幸,她真的,如苏公子所说,只是因苏公子胞妹送个生辰贺礼吃醋了吗?所以,才要怄气跑出府吗?中毒的事情,她不知晓,是不是?
到底是奢望,夜色中,她迎风立在悬崖边儿,满眼绝望,“回去?继续吃毒^药吗?”他噎住,看着她扯起嘴角,对他笑了下,纵身跳下悬崖。
没有丝毫犹疑,他跟着跳了下去。
八岁那年初夏,遇到她的那刻起,他心中便中了她的蛊,她去哪,他就去哪,也只能去哪。
她要去夏国,他陪她去,她要去宴国,他陪她去,从不带丝毫犹豫。她抛下宴国的一切,要和他私奔,他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选择陪她一起。
她和他私奔,把他从死人堆里扒出来,为了给他疗伤毁了眼,和他成亲......
一系列的事情,美好的不似真的,他如同飘在云上,满心欢喜又战战兢兢,怕有朝一日从这云巅之上跌下来,转念一想,就算跌下来,摔个粉身碎骨又如何,眼下,他毕竟在这云上正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