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这个时候,纪如霖身子不好,躺在床上隐隐已经有些起不来了,然而鸿哥儿生辰这日,却依然咬着牙强自披着袄儿下榻了,陪着鸿哥儿一道喝了腊八粥,吃了长寿面,陪着纪鸢娘三儿一道完完整整的吃了一顿腊八饭。
整顿用膳期间,纪如霖一脸惨白,咳得险些要将整个肺都给咳出来了,却依然咬牙坚持着,一直到用完膳后,只拉着鸿哥儿,强自笑着道:“来,鸿哥儿,给爹爹作个揖瞧瞧……”
彼时,鸿哥儿小,不知道爹爹身子已经快要不行了,只当做是纪如霖拷问他,便转着一双圆溜溜的眼,一脸兴冲冲的滑下椅子,给纪如霖行了个歪歪晃晃的作揖礼。
因为大冬日里鸿哥儿穿得粗苯,身子不大灵活,险些一把栽倒跪拜在纪如霖跟前,纪如霖当时瞧了,只一边咳一边一个劲儿的直笑着道:“好,好,好……”
笑得连眼泪都差点儿要流了出来了。
想到爹爹,想到了娘亲,纪鸢不免红了眼,然见鸿哥儿一脸天真烂漫,似乎未曾受到父母离逝的痛苦影响,纪鸢多少有些欣慰。
世事无常,各有天命,有的人不在身边,就让他们留在心里吧,而身边的这些至亲,对她来说才是最为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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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鸢送完了礼后,不一会儿,徐嬷嬷进来了,从箱子里摸出了一块通体幽蓝的翡翠玉佩系在了鸿哥儿的腰上。
只见那玉佩小半个巴掌大小,呈椭圆形状,背面平整,而正面纹理繁杂,做工精湛,椭圆形的正中央,雕刻着一枚栩栩如生的祥兽,原是一枚独祥兽玉佩。
一瞧便知定是十足珍贵。
嬷嬷摸了摸鸿哥儿光溜溜的头顶及垂落的小辫,抿着嘴,难得语气温和道:“头发可不能在剃了,该留长了,在剃,到了七八岁还长不长,那便直接扔到寺庙里当小和尚得了……”
寺庙的小和尚不能吃肉,鸿哥儿顿时将整张小圆脸皱成了一团。
纪鸢跟徐嬷嬷两人齐齐笑了。
除了纪鸢跟徐嬷嬷,便是连抱夏,菱儿,香桃她们几个也給备了礼。
抱夏托守门的婶子到府外买了冰糖葫芦跟盐焗鸡等一众京城时兴的小吃食带回府给鸿哥儿尝,菱儿见鸿哥儿爱动,便备了一个蹴鞠给鸿哥儿闲来无事踢着玩儿,春桃则将家中弟弟的木弹簧给直接哄来给了鸿哥儿。
一起床,鸿哥儿便收了满满的礼物,全都是他爱不释手的,顿时,整张小脸开心得红扑扑的。
收拾完后,纪鸢便直接领着鸿哥儿去了洗垣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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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上就在姨母那里吃了腊八粥,寿面,中午,姨娘特意点了一桌寿宴,让厨房备了上好的吃食。
整个院子所有人见了鸿哥儿,全都笑嘻嘻的给鸿哥儿问好。
姨母给鸿哥儿备了一份长命锁,挂在了他的脖子上,末了,又拿出一个锦盒,将盒子打开,只见里头是一个银色的九连环,是尹氏特意从四少爷那里讨要回来的。
那日尹氏在王氏的正屋里陪着王氏说话,没一会儿,四少爷便拎着个九连环蹭蹭辰跑来了,尹氏时常见四少爷在低头摆弄,心中一动,便向四少爷请教了解法。
四少爷得知尹氏想送给自个的姨侄当生辰礼物,二话没说直接便将自己手中的这个银制的给了尹氏,说自个还有个玉质的。
王氏当即便笑骂道:“人家的生辰礼物,你将个不要的给人家,怎么如此小气,要给也该给个好的啊?”
四少爷闻言顿时皱了皱眉头道:“那个是二哥送我的……”
尹氏立即摆手道:“如何能向四少爷讨要东西?我就随便问问,二少爷万万不必当真……”
结果四少爷硬是要给,王氏便笑着道:“若是不嫌弃的话,便拿了吧……”
末了,又随着添了一对银镯子一并赏给了尹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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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哥儿一见着这九连环便移不了眼了,往日里喜欢四处蹦跶,在洗垣院这一整个上午,屁股就没挪开过椅子,竟难得安安静静的独自坐在那里拨弄了大半天。
纪鸢便陪在尹氏跟前随她说话。
说话尹氏原先当打杂丫头时冬日里受了冻,现如今每每入了冬,双腿便隐隐有些隐痛,这会儿尹氏躺在了软榻上,纪鸢便顺势坐在了榻沿,有一下没一下的给尹氏捶着腿。
纪鸢人瞧着瘦小,力道倒是不小,尹氏只舒服的轻轻地叹了一声道:“今儿个老夫人特意发了话,派人传了昭儿一道去北苑食用腊八粥,那孩子这才总算是踏出了昭晖院的门,拘在院子里一个多月未曾出过门,这还是往日里从未有过的事儿,哎,那性子烈的,也不知道随了谁,我已派人到老夫人院子外候着呢,一会儿散了后让回洗垣院用晚膳,鸢儿鸿儿你们俩便留在了这里用晚膳吧,一会儿你们几个小的聚在一块儿说说话,昭儿那孩性子急,脑子不经事儿,又爱逞强好面,我倒是希望她能够跟你们俩走得近点儿,但凡能够有鸢儿你一半懂事儿,我便也能安心不少,哎,希望经过这么一遭,能够长大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