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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从前哪一次宴会上,也从未像这日这般,沦为过全场瞩目的焦点。
纪鸢只几不可闻的缓缓呼出了一口气。
过了良久,纪鸢只微微握了握置于腹前的双手,远远地朝着上首的老夫人曲膝行了一礼,恭恭敬敬道了一声:“妾给老夫人问安,老夫人千秋万代,万福金安。”
纪鸢从容曲膝施礼,动作行云流水,举止优美娴静,端得一副绝佳芳华。
老夫人坐在上首,见状后,握在手中的捻动核桃的手骤然一停。
她倒是见过这纪鸢几回,对其印象还算深刻,印象最深的那次,便是年前赏雪那回,整个人奄奄一息,冻得小命去了半条,纵使如此,也终究掩盖不了苍白面容下的那复花容月貌。
再有便是去年中秋拜月那一回,她见她容貌出众,便忍不住多瞧了那么几眼,彼时,擎儿懿儿皆在,她还下意识的担忧了一阵,生怕惹得那个风流多情的老二又犯浑了,还特意吩咐人多瞧了两眼,怎知,千算万算,万万是没有算到,犯浑的人不是老二,而是那棵万年不开花的铁树老大?
开了花便罢了,可对方不过一届小小孤女,竟然还有些瞧不上?
瞧不上她的宝贝大孙子?
谁给她的脸?
眼下,见纪鸢如此相貌作派,老夫人面上着实泛起了惊艳之色。
只是,同意是同意将人风风光光的给抬了进来,可却不代表心里头的那股气也跟着消散了。
当即,老夫人只微微眯起了眼,并无任何言语,只一言不发的盯着人瞧着。
见老夫人未曾发话,屋子里一时静悄悄的,没有发出一声声响。
过了好半晌,直到身边的陈氏这时忽而出声,亦是恭恭敬敬的给老夫人问了安,老夫人这才将目光从纪鸢身上收了回,片刻后,冲陈氏淡淡笑着道:“前几日收到了你送来的那几双鞋袜,我这双脚,跟擎儿一样,颇为费鞋,等闲的鞋子穿了皆有些磨脚,从前只穿得惯幺丫头做的鞋袜,没成想你的手艺倒是出众,跟幺丫头当年的手艺竟然相差无几。”
老夫人当即赞了陈氏几句。
至于幺丫头,原是故去的沈氏的闺名,只有几个亲近的长辈才会这样唤。
陈氏虽有些受宠若惊,面上倒不慌不忙,只立即回着:“多谢老夫人夸赞。”
顿了顿,又如实道:“妾哪敢跟主子相提并论,其实妾的手艺正是主子手把手教的,却压根不及主子的万一,正是主子……早早便知晓老夫人跟大公子穿不惯旁的鞋袜,早早便吩咐好了,让妾每月定时给老夫人给公子送去,妾这才敢斗胆逾越了,还望老夫人见谅。”
陈氏嘴里的主子除了沈氏还有哪个?
没想到沈氏如此有心,临故了,还一心一意的惦念着她这个老婆子跟……擎儿!
大概是突然想到了故去之人,老夫人这个大半截身子没入了黄土中的人多少有些伤感,过了好一阵,只看着陈氏点了点头,难得面露亲近道:“你这孩子……你们都有心了,我这老婆子没得几日讲究了,往后,你们甭理会我这老婆子,好生精心着,将心思皆放到老大身上便是了。”
说到这里,只下意识的多瞅了一旁的纪鸢一眼,顿了顿,这才道:“好了,好了,紫苏,给两个孩子安排座位坐下吧,别老站着了。”
那一眼,令纪鸢多少有些尴尬,好似,她并没将所有心思放到老大身上似的。
老夫人虽一直和和气气的,却并没有跟纪鸢多说两句,按理说,她抬进大房后第一次给她老人家问安,理应问上几句,不过,想来,她也只是个妾氏,或许,压根不值一提。
至此,大家看待纪鸢的神色变得意味深长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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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鸢跟陈氏的位置一前一后排在了右边中间稍稍往后的位置,上位后,纪鸢安安静静的坐着,对面三太太朝着纪鸢轻轻地颔了颔首,纪鸢亦是淡淡笑着跟三太太打了招呼致意,正要收回目光时,恰好跟对面二太太王氏目光撞了个正着。
王氏看了纪鸢一眼,冲她笑了笑,那笑容瞧着……还算和睦?
见对面上首的霍二老夫人瞿老夫人一直盯着纪鸢瞧着,王氏只笑容满脸道:“二婶,那个是鸢儿,大公子上个月新纳抬进来的那个,瞧您,还跟从前一个样,但凡见了漂亮伶俐的哥儿姐儿,就舍不得松开眼了,瞧瞧,鸢儿都被您给瞅得不好意思了。”
被唤作二婶子的那个老太太瞧着跟老夫人年纪相仿,身上的气势虽不及老夫人威严气派,但穿戴也颇为讲究,脸圆圆的,红头满面的,一脸的富态样,颇为精神,听到王氏的话,当即是笑的都合不拢眼了,只笑眯眯道:“你这个泼猴儿,都是当了姥姥的人了,一点正经也没,竟还打趣到你婶子身上来了,当年你二婶子初次见了你,不也一样稀罕得舍不得松开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