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贵察觉到戚修的不喜,只忙朝着戚修行礼,随即,头垂得更低了。
而知湫见这戚修忽而发问,面上似乎一顿,这还是这么久以来,世子第一次主动开口朝她们这些下人问话。
世子话语本就不多,往日里除了她们家姑娘,极少主动与她们这些丫鬟们说话。
而戚修生得威严冷凝,院里的丫鬟们也压根不敢主动搭话,往日里只要姑娘不在屋里,屋子里定是一阵死寂。
这会儿冷不丁见戚修问话,向来稳重的知湫也是缓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还未来得及回话,便将那秦玉楼只一脸欣喜的主动拉着戚修的手道着:“夫君,我要当姐姐了……”
戚修闻言似有些诧异,见妻子拉着他的手,面上冷淡的神色适才微微缓和,便又听到秦玉楼继续一脸喜色的看着道:“夫君,你也要当姐夫了……”
姐夫……
如此陌生的称呼。
戚修微怔,随即心下微微一动,只抬眼瞧着秦玉楼一阵,见妻子一脸喜不自胜,戚修面色慢慢的柔和下来。
半晌,只低声道:“待会去岑文阁挑几件精细的礼给……岳父岳母捎去罢……”
原本是要说给小舅子送去的,只这么丁点大的小舅子,还真有些唤不出口。
秦玉楼闻言只眨了眨眼,岑文阁是哪里?
半个时辰后,用过早膳后,戚修出府了,秦玉楼立在前头书房的院子里,正对面的四方正屋乃是戚修的书房,而左侧这一排长长的厢房一直被锁得严严实实的。
门楣上虽并无提字,但毫无疑问,此处显然便是岑文阁了。
守院的老妈妈老的牙齿都快要掉光了,只又聋又哑,还有点儿瞎,眯着一双老眼朝着秦玉楼凑过来时,身后芳菲顿时被唬了一大跳,却忍着惧怕下意识的将秦玉楼护在了身后。
那老妈妈双眼都眯成一条缝了,凑到芳菲跟前费力的将她打量又打量,这才忽而朝着芳菲伸了那只被张老皮包裹着的枯手,似乎正在讨要些什么。
芳菲一脸战战兢兢,哭丧着脸一连着扯着嗓子吼了好几遭,却见这老妈妈眉眼动都没动一下。
不由扭头朝着秦玉楼求救道:“姑娘,这老嬷嬷到底啥意思啊?”
秦玉楼心下一动,只将手心里的那片上了毫不起眼的铜钥匙拿了出来,芳菲忙接过递到了那老妈妈的手里。
老妈妈只眯着眼瞧了又瞧,又闭着眼费力的摸了又摸,这才缓缓地转过了身子,慢腾腾的摸到了门前,费力的将厢房的门给打开了。
秦玉楼领着芳苓芳菲二人走了进去,顿时愣住。
这哪里是一间间的厢房,里头分明被打通了,是一间诺大无比的库房,只见这库房里整整齐齐的摆放了一排排架子,架子上摆满了瓷器古物,屋子一角实木箱子成箱成箱的堆放着,被封得严严实实的。
四面诺大的墙上均搭建了层层高架,高架上堆满了一本本的书籍,及一沓沓古质的竹简,瞧着有些古朴陈旧,像是有些年头了。
靠近门口的架子上打头一件便是一尊千手观音的金佛,只见那佛像威严而震慑人心,便是千手中的每一根手指的雕刻得栩栩如生,一瞧便知定是上等金贵物件,然这不过是里头最不起眼的一件。
上等的花瓶、陶瓷,玉器、成箱成箱的字画、字帖,藏书,秦玉楼随手拿来一瞧,便是一副失传的前朝孤本,秦玉楼登时吓了一跳,手微微一抖,险些将这一字千金的墨宝给撕扯坏了。
那头芳菲随后拿起了一块砚台朝着秦玉楼挥了挥道:“姑娘,老爷最爱这类文房四宝了,只是这一块砚台也太不起眼了,还比不过姑娘您桌上的那一块呢……”
秦玉楼瞧了顿时吓了一跳,忙不迭从芳菲手中小心翼翼的接过放回原处了,一脸后怕道:“这……这块砚台瞧着虽不起眼,你家主子我虽也瞧不出出处,但既是与前朝苏先生的《万藏贴》搁置在了一块,想来怕乃是苏先生的私物,这怕皆是些前朝古物,岂非千金万金能够估量,这里头一件一件,怕是将你家姑娘我给卖了也不一定能够赔得上……”
芳菲听了秦玉楼的话,身子一阵发软,忙不迭退后了七八步,只一脸目瞪口呆道:“姑娘,这……这是真的嘛?”
秦玉楼心下一阵复杂,低声“嗯”了声。
想起方才丈夫随口道的那句:“祖父给我单独留了些家传的物件,你前去挑几件合心意的罢……”
那嘴里的漫不经心,那语气中的云淡风云,秦玉楼只以为定是丈夫存的私房物。
可眼下,瞧着这满屋子毫不起眼,但却实打实的奇珍异宝,又瞧了瞧手中这一片普通得不能在普通的破旧铜钥匙,秦玉楼心下直砰砰砰的乱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