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识君(47)
“少爷一早就出门了,奴婢也不知道他去哪了。”裴晓葵规矩回道。
明明她言辞间没有半分不妥,却让赵舒恒无端觉着生分许多,“许久未见你了,怎的上次我回府时,没见着你回梅园?”
“之前少爷受伤了,夫让我照顾少爷来着,便不能再去梅园了。”实际上若是她想去便过的去,可是她私底下同周妈妈道了一声,只拿着梁舟迟做了借口,不想再去梅园,亦不想再见赵舒恒。
他突然议亲,就好像是给一直活在梦中的裴晓葵来了当头一棒,一棒子将她敲的清醒,敲散了她心里的那点本不应有的念想。
赵舒恒是人中龙凤,前程大好,不像她,到底两个人是云泥之别。赵舒恒人好,才会在三年前的雨夜给了她帮扶,换成任何人他都会这样做,而并非因得她是裴晓葵,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她只是怕近了他便真的会一点一点的沦陷下去,哪怕只是藏在心里的不为人知的那么一点儿,失去时也会让她肝肠寸断。
她生来拥有的东西便不多,若是再失了那点难得的清醒,便真的什么都不剩了。
“哦,那样真是可惜,不能常见你了。”他发自内心的感叹一句,倒是真的没有旁的意思。
“虽然不能去梅园了,可是小菜还是会给表少爷送去的,直到表少爷吃腻了为止。”
说到小菜,她觉着她自己便是那轻贱又丑陋的青菜头,最大的用处便是于烈日底下晒的干巴巴的再切成条腌制入味,上不得席面,只能用来佐餐。
一听这话,赵舒恒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本想着见了你便同你说这件事的,只是总是劳烦你,倒是有些不好张口。”
“我屋里有些新腌制的,稍后就给表少爷送去梅园。”的确腌制了许多,一坛子是梁舟迟让她做给他自己吃的,两坛子是裴晓裴自掏腰包买来青菜头留给赵舒恒的。
“那就劳烦你了,我还有事,先回去了。”说着,他不多留连,道别后转身离了竹园。
直到听到他的脚步声渐远,裴晓葵才抬眼瞧着他的背影,瞧他衣袂飘然俊秀的身影转弯不见,她心里微微泛着酸意。
他这样的人,哪里是自己能沾染的,得了他那个雨夜的庇护,已然是她的福气了。
裴晓葵再踏入梅园时,抱了两坛子小菜,远远就听着赵舒恒和书良主仆二人的说话声,裴晓葵脚步沉沉缓缓朝前行去,到了门口便听书良道:“真不愧是大家闺秀,这绣工当真了得,许小姐绣在这帕子上的一双黄鹂鸟,竟像是真的一样!”
裴晓葵脚步一顿,迟疑了片刻才步入门中,一眼便见着赵舒恒坐于桌案前,手掌中正铺着一块轻纱白帕。
一见有人进来,二人齐齐朝门口看来,一见是裴晓葵,赵舒恒带着未敛的笑意冲她道了句:“晓葵来了。”
裴晓葵对他的目光闪躲过去,不敢多瞧一眼,只怕溺死在他温和的目光中再也爬不出来,“我来给表少爷送小菜。”
书良一见,忙上前来接过,顺手便放在了桌案上。
赵舒恒一见笑意更甚,“想不到你又做了这么多啊,真是辛苦你了。”
裴晓葵未答话,只听书良在一侧接着道:“晓葵,你是不知道,陈府里的那些学子,可都被你这小菜给惯坏了,一顿不吃便想,连那许小姐吃了都连连称赞!”
书良口中的许小姐她从未听过,可是一进门前听到书良说的那番话,再听许小姐亦吃过她做的小菜,不用细想便知,这位定然是陈学究的那位外甥女,很快便会成为赵舒恒的未婚妻。
她目光投在赵舒恒的手上,他一直捧着那帕子不舍得放下,虽未瞧的仔细,可只打眼那帕子所用的白纱便知价格不菲,是她活了这十几年从未敢想过的料子。
她心里不舒坦,却仍要笑的毫无破绽,这件事很难,可是她却做的很好。
......
佛堂里檀香飘渺,让人心神安定。
梁夫人由周妈妈陪着出了佛堂,浅步自廊下行回卧房,这会儿天色已然暗了下来,前头由婢女提灯引路。
“可叫人去叫舟迟了?”梁夫人微一侧头,问过周妈妈。
“方才已经叫人去请了,想着这爷这会儿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周妈妈应道。
梁夫人点头,不经意间轻叹了口气,“舒恒的这门亲当真是好,连我也羡慕不已,若是舟迟也得娶得这般大家闺秀,我也就再没什么可盼的事了。”
“咱们少爷自然能得位好的,夫人又何必担心呢。”在这墨州城里,再好还能好过陈学究府上?周妈妈不过是宽慰人心罢了。
“这舒恒一议亲啊,我这心里也有些急,想着给舟迟寻个好的,他也到了适婚的年纪,却好像是对婚事不曾上过心,也不曾听闻他钟意哪家女子。”梁夫人不免摇头,眼中浸着一丝烦忧,“我想着,今日叫他过来同他好好说说,也趁着舒恒议亲的事,把他的事儿也定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