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识君(2)
可是显然她的想法是错的。
那梁舟迟止了入云鹤楼的步子,随后望着裴晓葵尚未走远的背影,扯过一旁长随的衣襟朝她离开的方向稍扬了扬下巴,问道:“你过来瞅瞅,那女子是谁?”
果真就像是裴晓葵觉着那样,这人不开口看起来称得上了持重端谨,可一开口,无论语气还是言辞,都好像是飘着的一般。
长随卫元被他扯了一懵,好在他人机灵,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很快便认出了他口中女子是谁,随即脸上一下子挂起莫名的笑意,“少爷您说她啊,她是您院里的小婢女,叫裴晓葵!”
“我院里的?”梁舟迟独自念了一句,只觉着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是您院里的,”卫元顿了一下,接着道,“这可是您院里最漂亮的那个!”
梁舟迟的院子里有多少人他自己都不清楚,可是卫元的眼睛贼的很,整日都盯在那些小婢女的身上,哪个脸上起了包,哪个手上破了皮他都门清儿,更别提姿容出众的裴晓葵了。
“既然是我院里的,怎么方才见了我掉头就走?她什么意思?”梁舟迟用力将卫元一推,眉宇间有些愠色,语气中更是透了十分的不满。
卫元一见,一边抚着心口处被才被梁舟迟扯皱的衣襟,一边给裴晓葵开脱道:“定是没看见您,若是认出了是少爷您,给她八个胆子她也不敢!”
梁舟迟眉头微皱,负手而立,语气坚硬肯定,“不对,这死丫头方才分明是看到我了才走的!”
他越想越气,转身大步朝前,朝着裴晓葵离开的方向追去。
“少爷您去哪儿啊?”卫元紧忙着追着梁舟迟的脚步跟了上来,手指还指向身后云鹤楼的方向,“陈少爷他们还在楼上等着您呢!”
“让他们等着去,我今天非得跟那死丫头问个清楚不可!”
梁舟迟自小张扬跋扈惯了,除了他爹梁员外,若大个墨州城还没有谁敢给他气受,今日被一个小丫头无视,也不知怎么就惹起他心里的一股子邪火来。
待离了那云鹤楼好远,裴晓葵才将脚步放缓,手里握着那支未开的荷花苞,心里这才稍缓舒平。
只是不知,自己已经被人不紧不慢的尾随上了。
去西街的路,原本只要从云鹤楼后拐过便是最近便,谁知方才碰上了梁舟迟,裴晓葵不得不转向绕行,多行了半条街才来到西街尾。
西街尾的桥边,立着一颗百年古树,古树参天,树干足有四五人连接才可环抱之粗壮,每当七夕时,便有人来此挂红笺祈愿,裴晓葵原本不信这些,可这两年却改了心,次次七夕来此。
她到桥头时,树边桥上已经围满了人,她好不容易寻了空挤到树下,向摆摊的大叔买了一张一掌长半掌宽的红笺,将手里的花苞暂且搁下,又借用了桌案上搁置的毛笔细细写下一行小字。轻轻吹干墨迹,这才眼带笑意来到树下。
朝树上遥遥望去,只见满目的红色飘逸的喜庆又好看,高处已经被人举着竹竿几乎挂满了。
裴晓葵素来不愿和旁人挤,绕着树干走了一圈儿,才寻了一处安静的枝丫,踮着脚将那张载满了她祈愿的红笺系上。
系好后,她手轻抚笺身,在手指上沾了一满手的珠粉,而后河风送来阵阵幽香,红笺随之而动,裴晓葵看的心满意足,这才下了高处离开。
奈何她前脚走开,后脚便有人停驻在不远处,方才裴晓葵的一举一动都在旁人眼底。
梁舟迟身长玉立,站在桥底,朝着前方抬了抬下巴,卫元立即会意,小步跑到方才裴晓葵所立之处,将她方才系的那支红笺解下。
卫元不识字,一路小跑回梁舟迟的身边,将红笺奉在他面前适当的高度。
梁舟迟垂下眼眸一瞧,一行娟秀的小字入了他的眼帘,这竟是那丫头写的,让他不禁有些侧目。
“愿白衫公子岁岁平安”——这是那红笺上的字,角处落款写的是裴晓葵。
梁舟迟不禁轻笑一声,“我当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儿呢,原来是小丫头心里有人了。”
这一声轻笑,他也不知道是笑的裴晓葵还是笑的自己。
大晚上的放着酒不喝,一路步行跟过来,和一个小婢女过不去。
他觉着他今天脑子好像有问题。
随即便觉无趣,抿了抿微红的唇角,“罢了,给她挂回去吧。”
......
世上无人知那墨迹下的白衫公子是何许人也,其实就连裴晓葵她自己也不知道。
三年前,她父亲重病,药石无医,家里的银子因给父亲看病花的干净,亲戚们又躲的远远的,无奈她只能独自拉着病中的父亲自乡中入城,途中大雨拦了去路,山路泥泞难行,正不知进退时却在半路遇上一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