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腹饮药不好,沈月华取了一个床上用的矮几,端了几样小菜,一碗粥,叫他将就着先吃了。
他见她态度温和,便笑着吃起来,又时不时的看她,眉眼间俱是欢喜。
沈月华端着饭菜,却吃不太下。
她的心里酸酸的,像吞了几个酸橘子一般,差点就打出嗝来。
等他用完,她就叫珊瑚端来药汤。
“方子在赵霖那儿,你回去还是照着服用,这两日就不要上衙门了。”她叮嘱,放了一颗蜜枣在他空了的饭碗里,又指着一件较厚的外衣,“赵霖取来的,你穿上再走。”
他点点头,把药喝了,又吃起蜜枣。
玉珠进来,把矮几子搬了,与珊瑚去了外间。
赵兰修望着烛光下,坐在床边的沈月华,一时觉得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二人亲密和谐,就是拌嘴儿都很少有的,好像就能这般,一直到天荒地老,到死了,两人还葬在一起,结成连理枝,这样,生生世世,也不会分开。
沈月华避开他深情的目光,淡淡道:“你也该走了。”
“再等一会儿,我许久没见着你了。”他却不自觉。
她站起来,退后了几步,直直的立着道:“也是你病了,我才待你如此,上回可不是说笑,再有下次,我不会见你。”
赵兰修的心顿时凉了一半。
起先还当她有所改变,原来比之前还绝。
“你我可有协议的。”他提醒。
“可盖了官府大印呢?”沈月华道,“你若不服气,大可去衙门告我。”
他气结,掀开被子下床,却瞥见她床头放着的玉瓶,伸手便拿了下来,仔细一看,竟是还没有开过。
“你没吃?”他语气严厉了几分。
沈月华抿紧了唇。
他逼近过来:“我说了就算不为我,对你身体也是好的,你为何不吃?”
“因为是你送的。”沈月华微微抬起下颌,“我已经想明白了,咱们之间还是算了,生不生得出孩子,都不会复婚。”
她说的很慢,也很坚决。
在这一刻,他能感觉到她的决心。
赵兰修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平静道:“这事儿以后再说。”
“没有以后了。”沈月华看向他,“赵兰修,你何不大度些,祝我再找一个如意郎君呢?咱们这样,已无此必要。你有你的阳关大道,我也有我的小石桥,各走各的罢,你下次来,我绝不会再见你。”她又一次强调,“绝不会,你现在回罢!”
她的言辞好像一把把飞刀戳过来,毫无虚发。
赵兰修几乎要失去理智。
“可是又发生了什么?”他疑惑,她为何突然变得那么无情。
“没有,是我自己决定的。”沈月华一字一顿道,“自从那个协议之后,已是一年,此前你说无法一下子分手,难道一年还不够么?你愿不愿娶妻亦无所谓,我还有我的人生要过,赵兰修,我绝不会再等你了!”
赵兰修静默片刻,忽而笑起来:“沈月华,你以为你说了这些,我便要听吗?”
“听不听是你的事,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
她的语调比这秋日还要凉薄。
赵兰修拿起高几上的外衣,搭在手臂上,“这次谈话我当没有听过,沈月华,你最好记得,我说过你不要逼我。”
她没有回应。
他大踏步的走了。
沈月华走到屋檐下,眼见他跟赵霖的身影不见,才对两个丫头道;“以后他来,再不要开门,不管说什么。”
玉珠惊愕。
眼见刚才二人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竟然一下子就决裂了!
她犹豫了下道:“赵大人要见掌柜,就是去铺子也见得到的。”
沈月华点点头:“没错,所以我明儿还得吩咐那几个,不过,铺子终归不一样。”到底是公众场合,她叫他走,他难道不走?
他们之间,是该有个了断了!
周王立为太子,皇上病重,想来,新帝即位也是不久的事情,到时候,他定是青云直上,正是大放光明的好时光,何必再纠结于此?
她什么也给不了他,而他也一样,什么也给不了她。
何苦再继续下去?
索性一了百了!
她握了握拳,给自己打气。
第二日,沈月华照样去铺子,告诫了几个徒弟一番,又跟王宝善讲了,若是赵兰修来,就说她不在。
众人虽然有些疑惑,但也没有多嘴。
牡丹园很快就做好了,她提了去西平侯府。
老夫人见到了,上来看了又看,嘴里啧啧称赞:“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美的纸扎,哎哟,这哪儿是纸扎呢,就跟那些画儿一般,该放在家里做摆设的!”
“老夫人谬赞了。”沈月华笑道,“始终还是粗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