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霖连声感谢,付了诊金送他走。
沈月华为赵兰修盖好被子:“可不能再着凉了,你先睡着。”
他扣住她手腕:“你坐这儿。”
“我还有事儿呢。”她皱眉。
“都是你害的,你能走?”赵兰修恶狠狠道,“等我好了,你,再走。”
沈月华只得坐下来。
她还能跟一个病人计较?
且不说,还是为她得了病的。
他也不放手,一直握着她手腕,好像不怕冷似的,一截手臂都露在外面。
她看了看,说道:“行了,我不走,你别再抓着我。”
他还是不放,忽然道:“太子薨了。”
沈月华一愣。
太子死了?
“我原先在办事呢,要不是听说官兵……”他呼哧了几下,斥责道,“你好好的来这旮旯角落干什么?”
他还来劲儿,说起她来了,沈月华奇道:“我来这里管你什么事?我爱去哪儿就去哪儿,什么旮旯地方,这儿可美呢,怎么着,我就喜欢来。”
“下次别来这么远的地方!”他很严肃。
沈月华听出他是在埋怨她坏了他的计划,当下也有些生气,没忍住的说道:“我可没有叫你来!赵兰修,你别忘了,咱们和离了,你也别总想管我的事情,我有事没事,都是我自个儿的,你好好做好你的赵大人,您忙,我晓得,可不能再劳烦你。”
他火了,猛地掀开被子坐起来:“你以为我想管?为挣几个钱来这儿,把命丢了都不知道,你就是个笨蛋!”他连着咳了十来声,“你命丢了,倒好了,你还有你娘呢,这儿就是没盗匪,也不是个安全的地方,不是没有出过人命的,你以后,再给我到处跑了试试看!”
“我就是死了也没你的事。”她冷笑了一声,“死了,你家人可高兴呢,再没人分你的神了。”
他没有再接话。
屋里一下子变得极为寂静,一点声响都没有。
沈月华才发现自己刚才不知不觉泄露了心里的怨意。
没错,她确实恼恨赵兰修的家人,若不是他们,她跟他之间的路也不会变得如此难行,令她不得不壮士断腕,果断离开了赵兰修。
做出这个决定,她不是不痛心的,可是,却又非做不可。
她转身要走。
赵兰修的声音却在身后响起:“你若再跟着我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又岂知仍会没有孩子?他们虽然不好,可你……”他从后面握住她肩膀,声音轻的好像一根羽毛,“你到底,真的,爱不爱我?”
她身子一震。
心中涌上来的酸楚像是胀满了整个胸膛,她的喉头哽咽,如同被石头堵住了一般。
爱不爱他?
也许爱,也许不爱?也许……
她喘不过气,她张大了嘴好像一尾离开水的鱼儿,直到好一会儿,才缓缓道:“如同你心里想的一般。”
他心里定然觉得自己不爱他,所以不能坚持到底,陪着他一起面对这世上所有的困难。
可是人生。
有多少是能逆转的呢?
赵兰修,你何不过的轻松一些?
他从背后抱上来。
她的耳朵能感受他的冰冷的脸颊。
他身上清淡的气味。
他柔软的发丝。
“沈月华,可我……”他轻声在她耳边道。
可我爱你。
他没有说完。
沈月华的眼睛一眨,眼泪落下来,滴入衣襟里,消失不见。
她回应:“嗯。”
她当然知道。
所以她不能再陪着他。
不能陪着他走到山穷水尽的那一步。
她真的没有勇气。
谁也不知道,山的那一面会是什么。
也许有柳暗花明的风景,也许只是一望无尽的沙漠。
谁知道呢?
风把泪痕吹干,她回头道:“你快躺床上去罢,别真的病又重了,好几日不能回京城,你衙门的事怎么办?”
她扶他去床边。
赵兰修凝视着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里,干净的不染尘埃,好像这里的溪水一般明澈,可是,眼眶却有些淡淡的发红。
他差点跳起来:“沈月华,你是不是哭了?”
“啊?”沈月华摸了摸眼睛,摇头道,“我干什么要哭?你眼睛花了罢?”
“你就是哭了,对不对?”他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的兴奋。
“你有毛病啊!”沈月华恼火了,“我在这里天天做青狮纸扎,晚上都睡不好的,眼睛红怎么了,你去看看字和,跟我一模一样的。”
赵兰修不信,还是不放弃的盯着她的眼睛看。
沈月华抽了下嘴角:“哪有你这样的,就巴望别人哭?你蛇精病啊!”
看她理直气壮的样子,赵兰修又有些摸不准了。
一个人真的哭的话,情绪应该会有所波动,可是她,还是如往常一般强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