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允宁脸色灰暗了几分,不敢再说,慢慢的转身走了。
看着儿子小小的背影,贺琏的心里也不知是何种滋味。
当年他的妻子生下贺允宁之后,身子便日渐羸弱,最后勉强活了六个月就过世了,在那六个月里,她从不曾离开贺允宁,就是睡觉,也要他在旁边才能入睡。
可是,贺允宁却一点也不记得他的娘亲。
不记得她曾为他流了多少眼泪。
不记得她曾替他做过多少打算。
不记得她曾温柔的亲吻他的脸颊。
不记得她临死前,最最放不下的就是他。
他,什么都不记得。
贺琏闭了闭眼睛,但,这也许也是好事。
没有了那一片记忆,儿子才能更加快乐的生活下去。
不若他,人生,好似都已经走到了尽头。
唯有梦里,她嫣然笑容,才能使他得一些暖意。
可,毕竟还是醒着多!
贺琏走到书架前,随手取了一本书翻开。
夜色涌进来,仿佛要淹没了烛光。
他孤寂的身影像是剪纸般映在了空旷的书房里。
沈月华是坐着贺家的马车回来的。
见天色已经很晚,王氏很不高兴的道:“还催我走呢,你这不是也耽搁了那么久么?就知道自己在那儿吃饭!”
“又不是天上神仙的饭菜,吃了能活几百年,您至于么?”沈月华皱了皱眉,“我是去借了本书,下回允宁要来,我还得讲这个给他听。”
王氏奇道:“怎么还要看书呢,你哪回讲故事,不是随口就来的?”
“一言难尽!”沈月华拿着书进屋去了。
她是没想到侯爷居然会主动把书借给她,而且看起来,好像很支持这件事。
不过她也没有多想,反正她挺喜欢贺允宁的,既然侯爷不反对,她就当多个弟弟好了,至于这种关系长不长久,她无所谓。
人都是活在当下,以后成什么样,谁知道呢。
贺允宁愿意来,她就讲几个故事,不愿意来,也随便,至于侯府,她还是不高兴多去的。
她点了烛火,开始看书。
结果发现,这书还真的挺好看,一看入了迷,直到深更半夜才熄了灯睡觉。
日上三竿起床。
玉珠,珊瑚把饭菜端来,每日都不带重复的。
沈月华忍不住又夸奖了几句。
珊瑚只害羞的笑笑。
玉珠却道:“掌柜的多给咱们做几身漂亮衣服就行啦!”
沈月华放下筷子,看了她们几眼,认真的道:“确实是,你们年纪不小了,应该多打扮打扮,怎么样,有没有合意的男人?”
“掌柜……”珊瑚羞得低下了头。
玉珠很大方,摇摇头:“没有,咱们也见不着。”
沈月华哈哈笑起来:“一会儿我跟我娘去说,让你们相看几个,她反正闲得很,你们要有合适的,尽早成婚,嫁妆我给你们出。”
玉珠这会儿也不好意思起来。
两个人扭扭捏捏。
沈月华暗地里好笑。
别看两个丫头好似面子薄,其实私底下还不是没事就在讨论,什么样的男人好,她可是偷听到好几回了。
哪个姑娘家不怀春呢?又是正当花儿一般的年纪。
她用完饭就去王氏那里了。
听说是要给两个丫头觅郎君,王氏很高兴,连说好:“是该成亲了,两个丫头一个十六,一个十七,早该定个人家。说起来也是可怜,都没有父母的,幸好你买了她们来,如今虽是雇工,对你也是忠心,尽心尽力的,咱们是该给她们找个好归宿。”
“那就包在娘身上了!”沈月华道,“只要人好,会疼人就行,反正她们在我这儿,亏待不了她们,手头应还是宽裕的。”
“也不能太穷啊,总得有点儿家底,我会看着办的。”王氏摆手,“行了,你快去铺子罢,刚才字和来过,叫法慧一起去了,怕打搅你睡觉,就没喊你,我看是有啥事。”
沈月华便去了铺子。
丁字和看到她,挥舞着手道:“师父,咱们接到一宗大生意!”
“哦?”沈月华忙问,“哪家的,要多少纸扎?”
“不是做丧事。”吴中笑道,“是给允州的苗族做一尊纸扎神兽。”
允州在京城的西边,不是很远,只是山路比较多,不然都是大道的话,只比宁县稍微远一些,但现在因为路不好走,去那里,就要花上一日的时间。
吴中所说的苗族,乃是允州主要的一个少数民族,占了那里人口的三分之二。
沈月华也是听说过的,只是没有想到,苗族竟然会要做什么神兽纸扎。
看她露出疑惑的神色,丁字和解释道:“他们在每年的三月二十五都要拜祭神兽,乃是苗族的盛事,以往都是让王计纸扎铺做的。”他越说越得意,“但上回曹家的丧事让咱们出尽了风头,正好有苗族的人见到,便回去举荐了咱们,这就找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