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殿春+番外(40)
这边的浴池并非一整个大的屋子,而是隔开了几个小间,隔着纱屏只能看见朦胧的人影,并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宫女小心为沈观鱼取下了珠翠冠,又为她脱了外衣之后,沈观鱼便不必她再伺候了。
穿着里衣,沈观鱼这才想起赵究赐的白玉菩提还在手中。
那佛珠沾了带蜜的水,也有些黏腻,她索性就拿进去一齐洗干净。
浴室内水汽氤氲,另外两位命妇正好就在两旁,都隔着纱屏,沈观鱼是头一回离得这么近同人一块沐浴,隔壁水声清晰,她有点羞涩。
还是方才那位宫女,将供换的里衣还有外裙端了进来,沈观鱼虽未说什么,但身子还是往水里沉了沉。
宫女瞧着那世子夫人腮凝新荔,肩若削成,宛若盈盈一株青莲,心中忍不住赞叹,随即笑着柔声说道:“夫人,奴婢将衣裳放在,外间的已经收拾了,之后会送回齐王府的。”
沈观鱼点了点头,待她出去了,赶紧起身擦干了水了穿好衣裳,赤足走了出去。
旁边两位命妇比较可怜,连头发都沾上了蜜水,在里面还得费好大一番功夫。
浴室外间的衣裳果然已经被拿走了,新的绣鞋摆在一旁,待穿细细圆圆的一双娉婷玉足穿入鞋中,宫女方说道:“世子妃请随奴婢来。”
沈观鱼以为是要引她回璋和宫同豫太妃请辞,但和来时的方向却不同。
“这不是回璋和宫的路?”沈观鱼有些不解。
宫女说道:“是陛下要见世子妃。”
赵究要见她?沈观鱼脚步顿了一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般私密会面,于礼不合。
那宫女竟也不催,而是静静立在一旁,等着她的答复,这也是赵究的吩咐。
沈观鱼心里不想去,这般几近私会的行为让人很是不安,她虽不自恋,可对赵究的举动终究藏了几分怀疑。
但是……若能见着皇帝,或许能问问张凭云的案子还剩多少时日。
她本有意让的徐脂慧打听一下大理寺审理空印案的进度,然而这事哪有什么准确的期限,徐脂慧身为雍州指挥之女打听这个也不方便,沈观鱼见此路不通只得作罢了。
如今能直接面见皇帝,求得的消息一定可靠许多。
天子要召见,沈观鱼以为自己不能拒绝,便说道:“请带路吧”一路安慰自己,或许是为了她递的那封提醒有人要陷害皇帝的事,如此一想倒也可能。
璋和宫位置本就偏远,宫女领着沈观鱼往跟偏的地方去。
周遭花木繁盛,曲径通幽,远见一朱阁静隐在嘉木之中,青烟缭绕,有几分方外之地的隐逸仙气。
朱阁内没有金碧辉煌的内饰,目之所及,空荡荡一片。
分明是初夏,阶梯有越登越寒之感,到了楼上,就见到了开阔而空荡的凉殿,三面无窗,浓荫树影印成青纱上的暗纹,纱帘随着微风轻拂,将穿过的日光疏减成渐次晦暗的光,显出一片清寂。
这么大的地方,只放了一张矮案,两把盘坐的禅椅。
赵究就在这个像是修道般的地方,玩着骰子。
象牙骰子撞着骨瓷盅,没有赌坊里利欲熏心的热切,反而像测算命理的先生,广袖长袍在沉褐色的禅椅和矮案上铺陈,当真是道骨仙风。
她行礼道:“给陛下请安。”
“平身。”
赵究抬起眼神看她,似熨在肌肤上的一块冷玉,沁得沈观鱼心里泛起异样。
门在背后关上了,沈观鱼被“嘎吱——”地关门声惊得缩了一下肩膀,转头去看。
凉殿内只剩了他们两人,不知为何,在这样开阔的地方,却比之前在华章园或鬼街见到他,都要让沈观鱼惊慌。
赵究将她如惊弓之鸟的模样看在眼里,刚沐浴过的沈观鱼定是没有照镜子,大概不知道她额际的碎发散落了几缕,浸润了湿气贴在白瓷似的肌肤上,很不端庄。
比之命妇打扮时的雍容不可侵犯,此际雾绡罗裙的她,疏影暗香,引人亲近。
他招手道:“过来。”
沈观鱼放轻脚步上前,两个人除了隔一张桌子外,还有不小的距离。
他蹙起修长漂亮的眉:“你很怕朕?坐吧。”
她在对面坐下,和赵究共享了一张桌案,沈观鱼目光游移,说道:“臣女惶恐,不知陛下召见……”
“你找朕有何事?”他将茶盏移到沈观鱼面前,倒先问起了她来。
沈观鱼确实有话,她还犹豫要怎么问,没想到赵究主动提了,她现在不说,待会也不知道能不能说了,干脆道:“求问陛下,登州指挥佥事张凭云的案子,还余多少期限?”
她果然要问这事,赵究手在桌上一扫,抄起那骰盅,骨瓷细腻,和他均长白皙的手十分相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