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庭春深(72)
“还有,重调禁卫军和锦衣卫,给朕抄了曹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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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初的河水还未暖过来,岸边的草木却生的旺盛,将那一条暗河的河口遮住,不见光的黑夜之中,悉悉索索的声音从河道之下传出,终于随着哗啦一声,有人拨开浮在那上的杂草,顶着月色探了身子出来。
祝闻语捏着鼻子从水下破开,那河岸边满是湿答答的泥泞,她顾不得那么多,手脚并用爬到了岸上,一刻不敢多停留,将被水浸湿的发丝全捋到耳后,想着更深的林间跑去。
她顺着暗河的流向一直跑,默数着身侧略过的树木,一直数过了第二十棵,终于有一条被月色照着的小路出现在眼前。
在那路的一端,看到了几个身着夜行衣的男子坐于马上,听到声响,为首的男子回眸,摘掉了蒙面的黑巾。
看到祝闻语安然无恙的到了接头地点,曹裕松了口气,冲着她笑了,唇角露出的虎牙写满了得意。
祝闻语小跑着到了曹裕跟前,把手递给他,曹裕也没过多与她寒暄,将她拉倒了马上,从身旁暗卫手里接了件黑袍将她裹住。
算是驱散了些浸泡在河水中的寒意。
和身旁的暗卫比了个手势,曹裕牵动缰绳,几匹马沿着那条路向前飞驰而去,祝闻语又拢了拢发丝,越过曹裕的肩膀看着锦阳城上方的灯火一点点模糊,再消失不见。
“冷不冷。”曹裕知晓谢晏词的本事,虽不摆在面上,那马却越奔越快。
“不冷。”祝闻语翁声开口。
话是假的,春初的夜也是冻人的,尤其是她全身湿透,马跑的快了带起的风大,自然也就更冷。
但这些都不是不能克服的,祝闻语裹紧了曹裕给她的黑袍。
“我说小郡主,爷这回真的是舍命陪君子了,不对,舍命救君子。”即便气氛如此紧张,曹裕依旧能腾出闲心与祝闻语打趣:“你不想着怎么报答报答我,这要是被谢晏词抓回去了,他可能不会杀了你,但真会杀了我。”
“我没钱。”祝闻语勾了下唇,原本紧绷的身子放松了些,轻声应他:“反正你不是谢晏词,也用不着我以身相许。”
“这话你倒是记得清楚。”曹裕被她噎了一下,又笑出声。
“谢谢你,曹裕。”
谢谢愿意陪她赌这一场。
祝闻语手指缠住外袍的丝带,一点点捏紧,她在谢晏词怀里醒来时,透过余光看见了站在门边的曹裕。
她赌了一盘不能错一步的棋。
落子无悔,她赢了。
现在仅剩了最后一步,她不知谢晏词何时会发现她不见了,和钱慕出逃的景象还历历在目,让她始终无法彻底放下心来。
“主子!”
曹裕还没来得及回应祝闻语的话,身后跟着的暗卫就疾声唤了他,曹裕定神抬头,林间的夜幕之上连一颗星都见不到。
却有一颗微弱的花火绽开。
那是守在锦阳城外的暗卫来信,谢晏词的人已经出城了。
曹裕换了神色,祝闻语也是,谢晏词发现端倪的时间比他们想象的要快了太多。
“你说谢晏词会不会亲自过来。”耳边的风声越来越响,曹裕压下身子,俯在祝闻语耳侧道。
想起在游船之上,那两剑虽不至于直接杀了谢晏词,但也只能给他留下一口气了,却不知为何,祝闻语沉默了些许,还是点了点头开口:“会。”
谢晏词发起疯来时,自己的命是最不在意的。
“那有点糟糕了。”曹裕又笑了声,勒了下缰绳,身下枣红马停住。
在祝闻语诧异的目光中,曹裕摸了摸她的发顶,然后翻身下马。
曹裕抬了抬下颚,离他们最近的暗卫立马会意,也翻身而下,三两步到跟前。
“这是我府里武功最好的暗卫,这是我最好的马,让他先带着你走,明日过后我再去找你汇合。”曹裕看着坐在马上的祝闻语,温声道。
“别哭。”眼瞧着祝闻语的眼眶在这暗色之下都肉眼可见的变红,曹裕耸了耸肩,让自己尽可能显得轻松些,继续道:“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阿词了,就这么走,很快就会被追上了,我去把他引开,放心,我能甩开他的,有事明天再说,赶紧走。”
不给祝闻语真哭出来的机会,暗卫在曹裕的暗示下极快的上到祝闻语身后,身下的马如离弦之箭向前冲去,她的声音已经听不清了,曹裕弯了弯嘴角,不管她还能不能看见,挥了挥手。
他没有像和祝闻语说的那样,去另一条路引开谢晏词。
而是就这样静静站在原地,看着她远去的方向。
这是他和谢晏词几近二十年的默契。
谢晏词会因为对祝闻语和他的信任中计一次,但一定不会再有第二次,仅靠曹府的暗卫是拦不住谢晏词的,他只能仅可能为祝闻语多争取些时间,等到了下个城池,就有了能藏身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