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也有例外,二姑娘,六姑娘算是特殊的两个,六姑娘更是常来,最近总爱跟三姑娘说话,还老是把房门关起来,不让人听见。
红杏想到这里,心情更不好了,小腰一扭,去了外头。
果儿也是憨的,刚才被红杏责怪,并不气,咧着嘴笑笑,拿抹布开始擦几张高几。
过的一会儿,外头一个婆子来敲门,说是张妈妈来了。
江素梅赶紧让翠羽把炭盆点上,又从首饰匣子里挑出最耀眼,最好看的两支金钗,步摇,往头上一插,还换了身鲜亮的衣服,这才让婆子把人请进来。
其实张妈妈并不是府里的妈妈,她是江素梅的小舅俞朝清的奶娘,过来探望江素梅的。
“妈妈请坐。”江素梅微微笑道,“外头冷,翠羽,快给妈妈倒上热茶。”
翠羽便去拎了红泥炉上烧的热水,给倒了一盏茶。
张妈妈也不着急去喝水,四处看了看,见处处收拾的整洁,屋里燃了好炭,江素梅也是穿的一身好料子做的衣服,首饰还贵重,当下便很是欣慰。
“大爷怕你受委屈,总是惦记着,叫我来看一看。”张妈妈笑道,“这下可放心了,姑娘瞧着脸色不错,比去年还胖了一些呢。”
江素梅点点头:“是啊,我这过得也算如意,叫小舅不要担心,外祖母身体怎么样呢?”
张妈妈听了更是欣慰,这孩子会说话了,不似前些日子,木头人一样的,但还是犹豫了一下才回答:“也挺好,只是天冷,不太爱动。”
其实她没说实话,真相是,老太太又生病了。
这老年人一生病,特别不容易好,现在俞朝清要念书,又要照看母亲,心力憔悴,人都瘦了一大圈,但是仍很关心江素梅,叫张妈妈来,说若是江府不管她,他还得去找江老爷说道说道。
江素梅目光落在张妈妈的袖子上,她今儿虽然穿了身看起来挺新的衣服,可袖口已经磨边,面容也很疲倦,不像是生活安泰的。
说起她外祖父家俞家,原本也不过是刚奔了小康的,子嗣单薄,在外祖父去世后,便只剩下外祖母与小舅两个人。
偏偏屋漏又逢连夜雨,后来连续出了几桩事,田地淹没,铺面失火,族人犯命案,家财一下子散尽,下人能遣的都遣了,张妈妈算是下人中很有身份地位的,也那么寒酸,可见家中境况已经十分不堪了。
江素梅想一想,起身去床头小匣子里取出一个荷包交给张妈妈。
“这是?”张妈妈疑惑。
“是我对外祖母的一点心意,她身体不好,我是知道的,却一直没去看她,这些银子,请张妈妈交给小舅,好好照顾外祖母罢。”
张妈妈推辞:“这怎么使得,老太太原先也不在京城,你就是想见也见不到哇,姑娘还是收回去,要被大爷知道,可要说我。”
“小舅明年就要参加春闱了,妈妈,您拿着,只说我手头充裕,叫小舅不要挂念,这些银子放我这里也用不着,就当存在小舅那儿了,可行?”江素梅按住张妈妈的手,诚恳道,“若是母亲还在,也一定会这样做,如今就我一个,与小舅也算是至亲之人。”
她说得都是真心话。
记得第一次见到俞朝清的时候,她才穿过来没多久,瘦瘦小小,懵懵懂懂,看着他,也不知从何说起,显得很是呆笨,穿的用的,又都不是什么好的,立在那里,可怜至极。
俞朝清当时就流泪了。
于是,当这个身穿青色长袍的少年,把手轻轻放于头顶,拥她入怀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在这世上,最疼她的定然就是这个人。
因为,只有他为她哭过,为母亲哭过,他的眼泪落下来,炙热伤感,湿润了她的脸颊。
这位少年舅舅后来还不顾礼仪,不顾辈分,冲到老太太的房里,给她努力争取权益。没过多久,她就搬家了,重新拥有了二房原本的院落。
至今回想起来,江素梅都能感受到从心底升腾起来的暖意。
张妈妈见她巴掌般大的脸上满是坚定之情,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里又溢出恳求,她咬了咬牙,收了荷包。
俞家现在可说是捉襟见肘,本来就没有多少余钱,老太太看病又花去不少,还要日常开销,实在是有些承受不下。
大爷又要念书,哪里有时间去赚钱呢?就先收了姑娘的,将来总是能还,张妈妈心想,人活在世上,本就是要互相帮忙的,何必非得拒绝姑娘的好意?
江素梅很高兴。
翠羽却白了脸,这荷包里有银锭,有银票,是姑娘攒了好久的,存了多少年,才有那五十两,竟然全都给了张妈妈,以后可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