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锦(200)
姚禄一怔。
卫国公府奴仆上千,林云壑从来没觉得奴仆的日子有多好,都是伺候主子的,挣得辛苦钱,可这姚禄竟把卖女儿说得如此脱俗,也是厉害。
他对姚禄生出了几分不信。
就在这时,青枝赶到了兵马司衙门。
“你们早上抓得一个人,叫严采石,他是我徒弟。”她把阿毛拴好,对衙役道,“他年纪小不懂事,此事无论什么结果,该由我承担。”
衙役见她样貌,坐骑,就猜到是谁,急忙去告诉林云壑,小声道:“那少年原来是裴少夫人的徒弟。”
青枝?
林云壑心头一喜,为这突然到来的相遇,可随后又是一阵惆怅,就算再见又能如何呢?他能做什么?
母亲让他择妻,他每次都很敷衍,如果他再对青枝心存幻想,裴连瑛又去双亲面前告一状,他难以想象他会面临什么。
恐怕母亲会去求天子赐婚。
一旦天子给他赐婚,他更没有选择。
林云壑板起脸,看着从门外而入的青枝:“裴少夫人,听闻你是严采石的师父?”
兵马司衙门遇到林云壑,毫不意外,青枝道:“是,还有她也是我徒弟,”她指一指姚珍,“到底怎么回事,你告诉我。”
见到师父,姚珍都要哭了。
被抓的时候,他们都知道只要说出师父的名字,那些衙役或许会松动,可他们都不想说,怕连累师父的名声。
结果师父还是来了。
姚珍羞愧道:“都是徒儿的错,徒儿今儿不该出门……”他跟师兄起得早,想先去集市买些糕点给师妹们吃,大家伙儿都有劲,练织锦也更勤奋些,谁知道会给师兄招来牢狱之灾,她忍不住又哭了。
青枝把手帕递给她,问道:“采石做了什么?”
“师兄什么都没做。”姚珍瞪圆红彤彤的眼睛,“我娘拉着我不给我走,师兄只是将她手掰开,结果她自己忽然往柱子上撞……”兴许是说了太多遍,她猛地想到什么,“她是故意的,她跟她的儿子想要钱,要我们赔好多好多钱!”
她目光如刀一样刺向姚禄。
姚禄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比起姚珍,她那兄长胖得像木桶一样,脖颈处堆了三层肉,眼睛也大,可目光闪烁。青枝问姚禄:“你娶妻没有?之前你娘卖阿珍,说是要用银子给你当聘礼的。”
冷不定被问娶妻的事,姚禄毫无准备,愣在那里。
“聘礼钱都被你挥霍掉了?”青枝挑眉,“怎么不回答?”
早听说姚珍拜得师父是官夫人,可没想到这样漂亮的美人儿一张口如此的尖刻,那一双美眸像盛了冰水似的,七月里,他双腿不由打寒颤。姚禄结巴道:“哪敢呢,我可没有……不,那不是聘礼钱,那钱是给娘,娘看病的。”语气越来越软,“裴少夫人,您莫误会,我不是欺负阿珍,我跟我娘许久不见阿珍,只是来看看她的……也是因为您不让我们进门,我们只能在别处等着,我娘都跪下来了啊,天底下哪里有女儿能受得起娘亲的跪拜的?”
故意去集市演给百姓看,是要他们说阿珍不孝,用吐沫星子淹死她不成?
孝不孝还不是得看双亲?
青枝从来没有被父母苛待过,父亲当她心肝,母亲就算呵斥也从来不打她的,什么都紧着她用,她无法想象天底下有这样对待女儿的父母。
青枝道:“她卖给我了,我不准她尽孝……你此番出门,大可以去告诉天下,我陈青枝不让徒弟尽孝,你尽可以去。”
姚禄哪里想到她会这么说,一时嘴巴像被缝住了一样。
林云壑从这些话里已经弄明白了来龙去脉,看姚禄时,实在忍不住不屑。
一个用光自己妹妹卖身钱换来聘礼钱的男人,算什么男人?他也是有姐姐的,林云壑道:“我们去看看令堂吧,看看她病情如何。”
他是对姚禄说的。
姚禄心惊胆战。
他直觉这回弄错了,他习惯大手大脚花钱了,家里的银钱挥霍一空,他骗母亲自己要娶妻,要聘礼钱,母亲就把妹妹卖了,钱到他手里又被花光。他觉得钱没有一天够用的,就去赌,想凭手气,结果输了还不上,被人打断腿。母亲去找妹妹借钱,被赶出门,他走投无路啊,最后让母亲跟他一起来讹诈妹妹。
他以为这事儿不难。
现在面对着青枝跟林云壑,他却气都不敢喘。
再撑一会,只要母亲不能走路,就算他们是官,银钱也得拿出来,再多撑一会,他暗暗鼓励自己。
孙氏躺在床上痛苦的哼叫。
林云壑问大夫:“哪儿受伤?”
“背上撞了下,草民看并不严重,不知为何不能动弹……”大夫面色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