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臣的戏精夫人(76)
宋星然自然叩谢隆恩。
宣明帝装模作样道:“还跪着作什么?还不满意么?”
宋星然自然道不敢,心中却觉得皇帝果真是搅弄风云的一把好手,他为皇帝献上台阶:“冯将军,再过一月便该回凉州,如今在太清观中禁足,那军务该如何是好?”
宣明帝望向他的眼神赞赏,又装作苦恼的模样,思索了片刻:“冯将军身上煞气太重,这才有了此次闹剧,于太清观中修养一二也是要的。”
“至于西南军务,叫兵部尚书薛崇辛苦些,明日便带几个人过去,待冯将军涤荡煞气,再回西南不迟。”
见皇帝终于顺心遂愿,宋星然赞道:“此举甚好。”
宋星然完成了宣明帝交代自己的任务,于宫中告退时,已近戌时,天色黑沉,只有个月亮孤零零地挂在远处,洒下些冷冰冰的银辉,镀在皇城的飞檐碧瓦上。
真是没劲,还是与清嘉呆着有趣。
这个想法倏然撞入识海。
他笑笑,像是在嘲弄自己这不成熟的情绪。
皇宫早便下了钥,他绕到角门,出了宫。
宋谅的车架早便备好,见他出现,迎上来,道:“爷,曲姑娘说要见您。”
宋星然陷在马车中,很困倦地揉了揉额角,现已夜深,原来打算归家的,毕竟昨日才大婚,纵然清嘉是个乖巧柔顺的妻子,也怕她不悦多思。
他想了想,还是点头同意。
曲烟波今日,确实受了很多屈辱,也替他办成了一桩好事。
——
云琅阁中,曲烟波衣裳半褪,侧着身子,于镜前细细打量后背伤况。
那衙役手上有些功夫,板子敲击下来时,声响乒乓十分骇人,落在皮肉却是轻的,有几道划破了皮,微微发肿,擦了药之后,只剩下些浅粉色的印痕,大约十来日便能好了。
她盯着镜中的自己,心中又冒起酸气来:宋星然那位美若天仙的新婚妻子,身上定是洁白无暇的。
他如今有了妻房,以后更会与自己划清关系。
曲烟波眸中闪过果决,她整理好衣容,端坐着,目光凝向博山炉上袅袅上升的烟气。
宋星然来时,隔着房门,便听见幽怨的琴声阵阵,如泣如诉。
琴音传情,他不会不懂,只觉得头疼,心中暗道了句麻烦。
但曲烟波今日很豁得出去,这样的人,是该好好安抚,何况这些年,她的差事也办得很不错,如今看起来是要到头了,但也要好聚好散的。
宋星然推开了门。
曲烟波眼圈发红,抬眸时,盈盈一滴泪自眼角滑落:“大人来了。”
宋星然叹了口气,心里的为难并未表现出来,只说:“今日辛苦你。”
曲烟波哭着摇头,她边笑,边大着胆子,挽起宋星然手臂,亲昵地将他拉了进门,她将眼泪擦去,展颜道:“大人在门口站着作什么,烟波已温好了酒。”
宋星然抖了抖袖袍,不动声色地拉开二人距离。
曲烟波是个懂分寸之人,让他省心省力,所以也才捧了她三四年,但他娶妻时,京中有关他与曲烟波的谣言竟漫天乱飞,沸沸扬扬,像是人为操控的手笔。
他去查,七拐八绕却落在云琅阁头上,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曲烟波。
无论如何,此人已不能再用。
若非那丫鬟偶然被踩死,他与曲烟波根本不会再有交集。
宋星然抿了口杯中物,入口清爽,是松醪酒。
松醪乃是搜集了松针、松花、松脂,与那米酒一道,三蒸三酿而得①,酒液芬芳,气味清新,的确是他偏爱的。
然他其实很少在旁人面前表现出来,这些年,每每来此,曲烟波都会准备松醪酒,瓜果点心,配饰熏香,全是他喜欢的。
当时不觉得有问题,如今再看,竟有种被暗中窥视之感。
宋星然扫曲烟波一眼,她今日受了伤,未点浓妆,衣裳也比往常轻薄,外衫是影霞纱,如烟似影,去了几分风尘,显出几分楚楚可怜。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才道:“这些年,你做得很不错。”
客套疏离一句,曲烟波听得眼圈一红,险些落下泪来。
这些年星然与她私下相处时大都冷淡,或静坐沉思,或听琴赏乐,从无半点逾矩,是她情痴乱想,在幻想着自我沉沦,如今她的下场,也与从前那些,被他遗弃的棋子,一模一样,可怜可叹。
曲烟波垂下眼睫,将眸中复杂的情绪掩盖,抵着酒壶手柄上的机关,默然将自己与宋星然的酒杯都斟满,再抬头时。已挂上虚假标准的笑:“我敬大人一杯,为大人做事,烟波从来心甘情愿。”
也不等他回应,便一饮而尽。
那酒壶,名为两心壶,能装两种容液,先前给宋星然的一杯松醪酒,是正常的,往后这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