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臣的戏精夫人(204)
约莫火势才起不久,尚未连成一片,但猛火如流,有愈演愈烈之势,房梁上都窜起火来,蔓延极快的。
得尽快将火势扑灭,否则这宅子都保不住了。
但厢房内只有燃烧时发出的吱吱声,她孤身而立,再无旁人,听雪观潮也不在。
人呢?怎么就她一个?
清嘉心中纵有迷惑,也无暇再思,焦炙地抓过枕巾,用茶水打湿,捂在口鼻,好隔绝烟气,她绕过流火,跌跌撞撞地往门外赶。
幸而这厢房比不得国公府的房间宽阔,十来步脚程也赶至房前,她激动地推门,顶上却传来轰声闷响,竟是房梁被烧得松脱,直直坠了下来。
清嘉只能向后退去,足下生生一转,竟是站立不稳,就要向后仰倒。
张臂向后一撑,想要稍稍减缓冲击,但火势已然汹涌,身后的地毯也滚起了火,她掌心便径直滚入火堆中,烫得皮肉都发焦。
清嘉忍住撕扯滚烫的痛感,稍稍挪腾开身子,避开火势,但稍一动弹,腹下却胀痛不已,仿佛胎儿受了惊吓,迫不及待地要赶出来。
她手疼、肚子也疼,不受控地流出眼泪来,又被猛火蒸干,她难受地咳嗽几声,浑身上下已无几分力气,只能绝望且无助地盯着门扉上高挂的风铃——被热浪熏得叮咚作响。
咫尺之隔,她却离不开火海。
总不能活生生烧死,她一边蓄力,一边打量四周环境,如今门口被封,只有对着回廊的窗口勉强未受火力侵袭,终于听见风火纠缠声中,传来一道呼喊:“小姐!”
是听雪。
火光下,听雪一张惊魂不定的脸映出诡谲的红,她怕得发抖,高声嚷道:“走水了!来人!快来人!”
清嘉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听雪无武功在身,是越不过门口汹涌的火舌的,只能是跳窗,她指着窗户,向外嘶吼道:“来廊下接着我!”
然后便踉跄着往窗下赶去。
她们二人还有些默契,听雪擦了一把眼泪,拔腿跑开,清嘉推开窗扉时,听雪半个身子已探了进来。
但清嘉如今身子已经很沉,且一双手先被滚茶泼过,方才更被着火的房梁灼得皮开肉绽,如今碰一下都疼,莫说是将沉重的身体支撑出窗外。
但都没办法。
火势愈演愈烈,她又吸多了烟尘,渐渐无力,肚子那股子闷疼变得愈发深刻,只怕是熬不住,要早产了……
清嘉都分不清脸上的水液是汗还是泪,只能把心一横,咬着牙将身体架出去,好在有那耳尖的听见呼喊声,抑或是瞧见了冲天的火光,提着水桶赶来,见她苦苦挣扎,掰着她的躯干与四肢,与听雪一道将她扛了出来。
清嘉一条身子又冷又热,既疼得发冷,又被灼得发热,不可遏制地抖动起来,却只能忍住汹涌得不适,交代那小厮:“别管我!快敲锣打鼓叫人来灭火。”
房舍不能烧起来,孟其珊还生死未卜。
再不灭火,左邻右社都要遭殃。
那小厮都被吓得脸色青黑,眼神空洞,清嘉狠狠一推他肩膀,借着力气站起来,大声道:“快走!”
清嘉在听雪艰难走动,离远火势喷薄的厢房,倚在树下喘着粗气:“去,叫观潮与个脚程快的小厮先回国公府报信,我要生了。”
公府内稳婆与产房早都备齐了,此处一团乱糟,不能生产。
听雪吓得手都哆嗦,目色惊惶地盯着她的肚子,满脸不可置信:“要……生、了?”
清嘉这孕肚,七月未及八月,提早发作这样多,实在危险!
清嘉无奈笑了下,血淋淋的手握在听雪掌心:“快,你先叫人报信,然后再备车来接我,听雪,我的命都在你手上了,一刻也耽搁不得。”
听雪听罢,双眸滚下泪来,将她扶稳当,忙不迭跑开,足下似生了风一般。
清嘉盯着夜风中烈烈作响的火光,轻柔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高床软枕地歇息了七个月,不想生产时是这样兵荒马乱的境地,宋星然还不在身边,正是……造化弄人。
她张了张口,嗓子已嘶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心底默默与自己打气,脑子却越来越疼,越来越涨,终于没抗住,识海中闪过一道白芒,双眼一黑,意识也渐渐消散,连宋星然悲痛的一声“清嘉”,她也不曾听见。
宋星然才从范州回京,一路上马不停蹄不曾歇脚,就是为了尽早回家。
谁知回了国公府,又听得容城郡主忧心忡忡说,亲家母遭遇不测,情况很不好,清嘉回了娘家,离开时都步伐都是虚浮的。
当下心中都怕了,清嘉才从宫中脱险,都没养回精神,如今又横生枝节,定然虚耗心神血气,于孕妇而言,是大大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