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臣的戏精夫人(198)
宋星然神色缓淡,拢过钱喜的手,悄声往他袖中塞了一袋金瓜子。
钱喜嘴皮子一紧,缓缓颠了颠手中重量。
“劳烦公公递个话,只说:我当初去凉州,于那归元观中,窥见了开山祖师的谒语,特来告知陛下。”
钱喜乜他一眼:“罢了,某家再传一声,但陛下愿意与否,却都看天了。”
宋星然揖手一谢。
连半盏茶的功夫都无,殿前便高唱起:“传殿阁学士宋星然觐见。”
宋星然敛目低笑,这些怪力鬼神,有时还颇有用处。
皇帝见他,火急火燎的:“谒语言何?你回京已久,何故迟迟不说!”
宋星然眉目都淡,双手呈上一方卷好的、发黄的签纸:“臣从来不信鬼神,偶然得此签文,始终不以为意,若非今日贤妃之事皱发,都不会记得此事,但……”
他话语一顿,跪倒在地,大声道:“臣一时大意,罪该万死。”
皇帝今日,本就烦心,神思比平日脆弱许多,被宋星然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惊,双肩微抖了下,加上宋星然措辞,既意味不明,又似乎关系重大,他打开签文的手,都微微发抖,待得见签文,瞳孔骤然一缩,将签纸重重攒在手中。
签文,自然是宋星然杜撰的。
写得也很直白。
父母葬故家,陵发于冢,泉下不安,室家不振,山陵不安,社稷不安。
皇帝乃先帝于宗室子弟中挑选的嗣子,其父母不曾入皇陵,只在故旧的封地范州修了陵寝,风光大葬。
皇帝是个孝顺子,当年修建范州墓地时,花费甚巨,随葬之物也奢靡,依足了皇考之制。
如今得知父母陵寝被掘,如何不气得七窍生烟,他将牙咬的咔咔响动,骨节捏得发了白。
何况,签文所述,此事引发的后果实在严重,皇帝是动了天年永寿的妄念的,要长长久久的活着,还得长长久久地当皇帝。
今日贤妃之事,恰应了“室家不振”一条,如何不叫皇帝惊骇,甚至来不及斥责宋星然,只狠狠一拍案:“给朕查!速速严查!”
卫士还未至大殿,钱喜先来了,哐当一声跪倒,颤颤巍巍:“顺天府来报,京郊有天降巨石,上刻……”
皇帝痴迷道学,笃信天象异观,又正是敏感时候,闻言,怒目而视,急得脸红脖子粗:“快说。”
宋星然心中好笑,心道御前的差事真是难做,心中默默念出了石刻之言:东南乱,帝星黯。
这自然是他安排的。
范州就处在东南。
赵严曾为了这腌臜事,屡次追杀宋星然,最后一次,阴差阳错将清嘉与蔚然掳走了。
将她们救出后,宋星然与赵严长谈了一回,还将证人与物证皆交回他手,十足的示好之举,最后才换得安宁。
诚然,他又不是傻子,证人自然是假,证物也没给全,只隐而不发,等着个能将人一举歼杀的机会。
如今贤妃亲自送上来了,皇帝的骨血为佐证,十足深刻。
果然,皇帝气得仰倒在椅上,紧紧握着扶手,才堪堪稳住,平日里儒雅淡然的假面,轰然破碎。
皇帝的话,似都从牙缝中憋出来,沉郁阴恻:“严查不贷!宋卿,你既早知此事,且由你牵头,一切司府衙门,都受调度。”
他红着眼,狠狠在桌案上一拍,指着宋星然:“若查不出个所以然,你有知情不报之责。”
“届时,提头来见。”
他每个字,都渗着寒气与恼怒,还参杂着不可名状的惊慌。
怕极了,怕极了江山易主,帝位不保。
宋星然才要告退时,殿外忽然传来几句低声讨论嘀咕,皇帝正是暴躁时候,大声嚷道:“是谁!敢在御书房外喧闹?”
外头声响顿消,半晌,才传来钱喜哆哆嗦嗦的声音:“是,钟粹宫的苍楠姑姑。”
苍楠是贤妃的大总管。
皇帝一顿,怒火也消弭许多,和缓道:“进来说话。”
苍楠一双眼憋得通红,发髻也蓬乱,一副憔悴模样,一跪下便哭:“陛下,陛下您救一救娘娘罢!”
皇帝此刻心情正是不佳,见人哭啼,即刻皱了眉:“阖宫的太医都瞧着,还要朕如何救?”
苍楠眼泪瞬息憋回眼眶,换了种相对沉静的语调:“娘娘原来都醒了,也能喝些米汤,只是才过了半个时辰,竟突然手脚抽搐,像是发了癫疾,一阵一阵的,一个时辰,都发作了两次,太医们都束手无策,娘娘本来小产便虚弱,如此淋漓一发作,更是……”
性命堪忧。
宋星然心中冷笑,表面装出惊慌模样,惊呼:“陛下恕罪,臣有事容禀。”
皇帝乜他一眼,口气略有暴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