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缠(16)
文卓自不会推辞,忙请他至东院梨园中一去,净业轻轻挥手,后面跟着的一众僧人便就地等候不再向前。
绕过前厅,刚要走入梨园,远远听见一两声咳嗽。
净业闻声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文卓却是登时面露欣喜,对秋棠道:“小姐可是醒了?”
秋棠应是,便率先进屋,提醒文雪音净业要进来了。
文雪音只穿着件简单无华的丝绸寝衣,发鬓微乱、发丝微垂,并无一丝不庄重,倒显出几分病弱怏怏的风情来。
她听见响动,抬眸望向声源,一双乌黑的眸子黯然无光,两双眸子对上,却是净业先垂下了眼。
文卓并未察觉净业的异样,只去桌上取了纸墨,将文雪音的生成八字写下来递给净业过目。
净业淡淡扫过纸上的墨字,对文卓道:“小姐是阴年阴日阳时生,需要找一个阳年阳日阴时生的......冲一冲煞气。”
冲煞气?这莫不就是......冲喜?
文卓微怔,试图从净业脸上找到半分玩笑之色,可他自始至终神情都颇为严肃,一双凤目凉薄如初。
文卓噎了一下,确认道:“要找个男人?”
“自然。”净业抿唇,“待贫僧为相爷拟下最佳生辰,若可得此良缘,莫说小姐会平安度过此劫,更有可能会绵延寿数。”
文卓心中暗惊,他以前从不信这种神鬼路数,可见净业说得如此认真,似乎不似作假,香山寺的高僧难道真的有破解之法?
此举干系到雪音的命,文卓心中的坚持渐渐开始摇摆。
文雪音侧目倾听,良久,听见文卓道了一声:“请高僧指教。”
于是净业掐指捻动佛珠,在那行墨字的旁侧落下一串生辰八字。
“相爷切记,这是破小姐劫难的唯一之法。”
留下这句话后,净业便离开了东院,与一众僧人被请去了禅室诵经,文卓沉默一瞬,将那行生辰八字单独撕了下来交给得力心腹。
“去查,京中适婚的男人中,有谁是这个时候的。”
所有的话一分不落地被文雪音听在耳中,她唇角勾起一丝如魅的笑意,眼角却落下几滴泪来。
“爹爹,我不要嫁人,女儿自知时日无多,只想一直陪着爹爹。”
文卓心里一揪,他亏欠这个女儿良多,这些年他并非不知孙氏一直针对雪音,但是他膝下唯一的几个儿子都是孙氏的,如今他年事已高,已然不能再纳妾生子。
文家的家业以后终有人要继承,他所伤了孙氏,孙氏的几个儿子难免不会对他怀恨在心,他不能为了一个女儿断了文家的基业。
抛开这些,但凡能挽救自己这个女儿的命,文卓实是在所不惜的。
父女相对,两人心里各自清如明镜,只是文雪音看透了她这爹爹权衡利弊之后选择了舍弃她,文卓却不知文雪音心中的真正想法。
他温声道:“雪音,你本早已到了出嫁的年纪,只是这些年身子一直不见好,如今既然有了破解之法,为父觉得不妨一试。”
文雪音的面容凄楚起来,轻轻道:“女儿听爹爹的话。”
一番话说完,文卓只觉得自己这个女儿真是乖巧懂事,他是真心疼爱她,心中登时七上八下乱成一团 ,对孙氏连带着厌恶了几分。
那巫蛊之物不知在这房中多久,难道雪音今年命本不该就此断绝,全是因那脏污的东西?
文卓一双深沉的目中暗潮起伏,又耐心宽慰了文雪音几句,便不再打扰她休息,迈着沉重的步子出去了。
秋棠一直守在门外,见老爷走了,才进了屋。
文雪音声音平静:“今儿反应倒是不错。”
“左右也在姑娘身边伺候了这么久,总该明白几分姑娘的心思了。”秋棠掖了掖文雪音的被子,暗想她本来觉得宁徽那人千般不好,看着就是一介粗鄙武夫,哪里配得上姑娘分毫?
现在确是有些庆幸此人出现,若不是他,姑娘不知何时才能摆脱文家这个吃人的窟窿。
丞相府手眼通天,京城人氏又都有户籍在册,要想查一个对得上生辰的男人实在不算什么难事。
短短三日,就有人来向文卓回复。
“相爷,对得上生辰的男子共有三人,但适婚者就一个。”
文卓目光一亮,当即问:“谁?”
“镇远将军,宁徽。”
当夜大雨如注,年过半百的丞相文卓坐在回廊下整整坐了一夜,第二日一早天不亮,便沐浴焚香,动身进宫了。
早朝的时辰还未到,年幼的皇帝睡眼惺忪坐到了大殿内,听完文卓的一番话却是去了一半困意。
“舅舅要与宁徽结亲?”
姬容从小的政略都是文卓亲自教的,他便是再年幼,也知道一国丞相和大将军联姻会有什么下场,一双沉浸如水的眸子寂寂看着伏地跪拜的文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