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些,楚景玄不禁心下黯然。
却实在不是伤怀的时候,他竭力忽视那些情绪,凝目看崔方旭。
“何况你替那个人如此卖命,事成便罢,倘若不成呢?你想过养育你至今的崔家夫妇?你确定他们希望你做这些事?一旦失败,他们便会被你牵连。其实即便成功也未必不受牵连,你拿什么保证那人不会过河拆桥、杀人灭口?”
“哪怕你得手,我今日将性命交在这里,他也绝不可能背弑君的罪名。”
“那么,这个罪名是谁来背?”
在楚景玄的眼里,崔方旭这样一个灵河县的小大夫,不会真正晓得权力厮杀是怎样的血雨腥风。
这是一条你死我活的路,这浑水他趟得起吗?
倘若没有传位诏书,哪怕成功坐上那个位置,也极易背负骂名。
有人李代桃僵自然又不同。
崔方旭背负罪名。
藏在后面的人便无疑清清白白,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崔方旭没有考虑过楚景玄提到的这些事。
他目中流露出些许迷茫,而楚景玄捕捉到他神色的细微变化,又肯定道:“弑君的罪名,当然是你背。”
“这是要诛九族的大罪。”
“崔方旭,你当真已经想好了?”
楚景玄的话掷地有声。
落在崔方旭耳中,促使他被牵动着随楚景玄的话思考。
当下自他身后传出一阵鼓掌的声音。
崔方旭回首,见锦衣金冠、精神矍铄的荣王从那一座破庙中被几名黑衣人围簇着迈步而出。
“厉害,真不愧是陛下。”
荣王走到崔方旭身边,手掌用力拍了下他肩膀,斜眼看他笑道,“崔大夫,你怎么可能是陛下的对手?”
楚景玄冷眸睨向荣王。
“看来皇叔年事已高、老糊涂了,竟忘记私自离开封地乃是重罪。”
荣王懒洋洋看楚景玄:“那陛下打算如何治我的罪?”他扫过将楚景玄与暗卫团团围住的黑衣人,不无得意,也禁不住轻蔑一笑说,“若陛下当真能有命活着回去,再慢慢治我的罪也不迟。”
楚景玄面容凛然,轻叹道:“皇叔本可以在封地含饴弄孙、安享天年。”
“何必非要走到今日这一步。”
荣王见楚景玄如此镇定,心底闪过疑虑。却不相信楚景玄能提前预知他的筹谋,留下后招,只当他强作淡然、故意拖延时间,以期望事情能迎来什么转机。
“那个位置,本便该是我的。”荣王冷冷道。
“当年它被我的皇兄、你的父皇抢走,如今我抢回来,合情合理。”
他看着楚景玄,目中流露出冷诮,忽而一笑:“你放心,待你去后,我定然会让虞氏为你陪葬。你们生前虽不能共厮守,但死后同长眠,也算我这个做皇叔的对你这个侄儿最后的一点疼爱。”
楚景玄却不看荣王,只看崔方旭。
听见荣王说出要让虞瑶为楚景玄陪葬的话,崔方旭面有错愕,这让楚景玄确信他不是执意想取虞瑶性命。
如此看来,崔方旭的手里应该确实是有蚀心散的解药。
楚景玄一时间移开视线,重新去看荣王。
“皇叔,可惜,你又失算了。”
他面无波澜,说出这句话时语声也听不出半分的波澜。
荣王眼眸微眯,见楚景玄抬手,一名暗卫当即吹响暗哨,便听得空旷冷清的山林间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那些动静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待到荣王朝着四周看过去,发现一大批身穿甲胄的将士朝他们合围过来。
为首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被楚景玄派出去剿匪的祁寒川。
荣王终于脸色大变:“这不可能!”
楚景玄不语,侧眸瞥向在黑衣人外围的那些将士,沉声下令:“荣王犯上作乱,罪不容诛。若其一意孤行对抗到底,则就地诛杀。”
亦伴随楚景玄的一声令下。
一场厮杀在山中激荡,山风卷着细雨扑过来,裹挟空气里弥散开的一股浓重血腥气息。
荣王私自离开封地,兼之到得今日,手底下的人折损太多,带着上百黑衣人出现在灵河县已是极限。本以为楚景玄现下身边只有暗卫,拢共无非十数人,未想……他居然当真有所防备和筹谋。
在看见祁寒川出现的一刻,荣王知道自己今日注定要输得彻底。
但他不明白。
“你怎会知道?你怎么会做了这些筹谋?”黑衣人一个接一个相继倒下,眼见大势已去,荣王恨恨问,“祁寒川不是被你派去剿匪了?他为何会在这里?”
楚景玄道:“是啊,本被派去剿匪了。”
荣王想不明白:“你究竟从什么时候发现的不对劲?”
“皇叔又何必执念。”